第十三章(第3/4页)

「你可不要让我这些心事,到头来,全化了一阵风,只剩下一个怀字?」

「我宣怀风,跟你白雪岚一辈子。」

「你这不是开玩笑,你别哄着我玩。」

许多话,莫名地在耳边响起,想起白雪岚沧桑低沉的《西施》,「只觉得……光阴似箭,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想起他拍桌和音,唱「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宣怀风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刚才即将远离一切人世间烦恼的轻松,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震惊而恐惧。

震惊他在刚才那一刻,怎么就忘记了天底下最爱自己的那个男人?

恐惧他有那么一瞬间,就真地要撇下白雪岚了。

怎么能那么傻?

那么不负责任?

把所有对白雪岚的承诺抛之脑后?

他怎么能用白雪岚的剃须刀来放弃自己的生命,怎能丧心病狂至此?

宣怀风盯着那把剃须刀,猛地把它丢开,仿佛它是一条噬人的毒蛇。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竭力要冷静下来,却无法冷静,一种骤然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急需最信任的人加以安慰的冲动控制了他。

他从浴缸里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起来,打开浴室的门,跌跌撞撞地跑到床边,一把抱住睡在床上的人,大叫一声,「白雪岚!」

正做着美梦的白雪岚身体猛地一震,几乎从床上直直蹦起,哑着声问,「怀风!怎么了?」

一手握着宣怀风的胳膊,把他扯到自己怀里。

被他抱着,宣怀风一霎间就温暖地冷静下来了。

对着白雪岚询问的目光,反而说不出话来。

白雪岚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宣怀风结结巴巴地说,「我去浴室里,滑了一跤。」

白雪岚关注起来,追问,「摔到哪里了?」

宣怀风说,「没摔着,只是吓了一跳。」

白雪岚不肯信,把他睡裤筒子撩起来,又把睡衣翻开来看,膝盖身上都找不到伤,才算相信了。

白雪岚说,「你这一跤摔得,把你自己吓一跳,也把我吓一跳。这浴室里的地板太滑,终究不行,明天我叫人买一块厚地毯来铺着,也就不会摔了。」

宣怀风说,「湿漉漉的地方铺地毯,地毯没多久就要坏的。」

白雪岚说,「我们又不是没那几个钱。坏掉一千张地毯,也值不上把你摔坏了。」

他把宣怀风拖上床,一双大被子将两人都盖了,手在被子底下搂着宣怀风,柔声说,「睡吧。」

宣怀风异常地温顺,果然把眼睛闭了,脸贴在白雪岚宽厚结实的肩上。

本来毫无睡意,只是屋里安安静静,又很温暖舒服,竟又浑浑噩噩睡过去了。

第二日八九点钟的样子,白雪岚醒过来,却见宣怀风还乖乖地睡着。要按白雪岚的性子,是恨不得再抱着宣怀风,混到两人一同起床的,只他着实有些公务上的要紧事,不得不去做处理,只能悄悄下床,把窗帘关严了,不让阳光骚扰宣怀风的睡眠。

进了浴室,看见自己平日用的剃须刀跌在地上。

白雪岚捡起来,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洗漱之后,便又对着镜子,抹着剃须膏,刮起胡子来。

刮着刮着,不知想到什么,白雪岚眼中露出一丝狐疑,渐渐又变成一种忧惧的凝重。

下巴上沾着白色的剃须膏,他也没理会了,握着剃须刀,在浴室里踱来踱去,似在思索什么,最后,又把深邃的目光,久久停在早上进门时剃须刀落着的那地方。

半晌,白雪岚才把脸上的剃须膏随随便便擦了,剃须刀往玻璃架子里一搁。他想了一想,忽然不放心起来,又把剃须刀从玻璃架子里拿出来,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从浴室出来,他走到床边坐下。

平日宣怀风贪睡,他是尽情宠溺着,绝不打扰的。

今天他却忍不住,把手伸过去,在宣怀风脸上来回温柔地摩挲,像要确认这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具美丽精致的玉的雕塑。

宣怀风被他摩挲得睡不住了,微微睁开眼睛,问,「你今天要去办事吗?」

白雪岚点点头,说,「海关衙门里的一点事,我办好了就回来。」

然后,又露出微笑,轻声问,「睡得还好吗?」

宣怀风说,「嗯,很好。」

白雪岚说,「那很好。」

彼此间两个很好,就有些不能言传的意味了。

白雪岚坐在床头,低头眷念地看着宣怀风,一只手和他在被子底下握着,好几分钟没说话。

宣怀风问,「你不是说要出去办事吗?」

白雪岚说,「嗯,该出门了。」

然而,姿势还是原先的样子,看不出要挪动的意思。白雪岚仍旧那般坐着,握着宣怀风的手,十分温柔地凝视着。

宣怀风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