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心中那悲凉到极点的愤怒,如咆哮的海浪,击打在她的身体上。

宣代云浑身乱颤,视野里已分不清方向,猛地站起来,似要往前冲去,又似支持不住,要往后倒。

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愤的事吗?

她所珍惜,所爱惜的弟弟,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青年,在她眼皮子底下,沦落到了最不堪的境地,竟然还执迷不悔,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他要跟着一条畜生,过一辈子!

所有的一切都离之远去了,只有愤怒,一股在她胸膛燃烧,要烧毁一切的愤怒!

掌心硬硬的微痛,宣代云低头一看,那该死的金表,又被她握在了掌心里,握地这样紧,她几乎用力得能把它生生碾碎了。

白雪岚爱宣怀风。

宣怀风爱白雪岚。

无耻!

无耻!

无耻!!

这无耻的世界,怎么有这样无耻的人,这样无耻的事?!

宣代云咬牙切齿,用要砸碎这不公平的世界的恨,要砸碎这吞吃了她弟弟干净本心的恨,把手里的金表,用尽全力的砸向前方。

恰在这时,宣怀风看见姐姐忽然站起,身体摇晃,也害怕起来,叫了一声,「姐姐!」

站起来来扶她。

他本来是跪着的,这一站起,却正正迎上了宣代云砸出手的金表。

那金表是金属之物,何况宣代云含着天底下最大的怨恨,所以力气,都灌注到这金表里。

宣怀风还没看清,右边额头上猛地挨了一下,顿时一阵眩晕。

他身体在原地晃了一晃,勉强站稳了,才感到额头传来剧痛。

右眼睛一时看不清东西,阴阴暗暗的。

宣怀风伸手在眼前一抹,指尖黏黏的,都是鲜红的血,原来这一砸,金表直接把额头砸破了,伤口流下许多血来,糊住了眼睛。

宣怀风一边随手抹着淌下脸的血,一边忍耐着眩晕,浑浑噩噩往宣代云站着的地方看,脸色蓦地巨变,疯了般叫起来,「姐姐!」

原来宣代云早就十分支持不住,见到金表砸了弟弟,鲜血直淌下来,眼前一黑,竟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晕在了床上。

宣怀风扑上去,抱了她,只管哭着叫姐姐。

低头一看,更是惊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宣代云两腿之间,猩红色染出来,把衣料湿了一大团。

外头的人听见宣怀风哭喊着叫人,纷纷冲进来,进屋一看,都吓了一跳。

年太太身下一滩血,淅淅沥沥还在往下滴。

舅少爷一头一脸的血,抱着他姐姐只管哭得天昏地暗。

张妈排开众人挤进来,瞧清楚这场景,愣了一愣,眼睛往上翻,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年亮富急得跳脚,「快叫大夫!叫日本婆子!」

宋壬也冲了进来,瞧见宣怀风凄惨的样子,几乎把这山东大汉急得晕死过去,拉住宣怀风就往外拽,吼着说,「备车!上医院!」

宣怀风死命抱着宣代云,不肯撒手,哭着喊,「我陪着她!我哪也不去!」

宋壬一跺脚,把宣代云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宣怀风果然立即跟上去了。

年亮富还嚷着叫日本婆子来,有听差劝说,「太太这情形,日本婆子也未必中用。

老爷还是赶紧跟着到医院去看看的好。」

年亮富这才赶忙追过去,却见白公馆的车已经载着宣家姐弟和宋壬,飞沙走石般的冲走了。

他只好坐了自家的小汽车,匆匆追着前头车的尾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