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8页)

宣怀抿问,「司令那边,有什么要紧事吗?」

护兵脸上没有表情地说,「司令的事,我们不敢乱讲。

我们只是执行司令的命令,把你带过去见他。走罢!」

说完,两人一起过来,两个高个子左右把宣怀抿一夹,像防止他逃跑似的,把他押出了小院。

到了客厅,护兵向里面大声报告,「报告司令,宣怀抿带到!」

把手一推。

宣怀抿没留意脚下的门槛,差点被推了一个趔趄。

浑浑噩噩到了里头,抬眼一看,厅里好些人,展司令坐在正前面一张太师椅上,左右两边椅子,坐的都是广东军里颇掌握着一些权力的人,姜师长、徐副师长都在,前阵子派出去办事的魏旅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也赫然在列。

展司令面前,站着张副官。

却还有一个人,正跪在厅里,脸朝着展司令,垂着头。宣怀抿只能瞧见背面,一时不知是谁。

虽然这么些人,厅里却安静得可怕,平时这些人聚在一会,总是沸反盈天,吵吵嚷嚷的,此刻连仿佛受着某种紧张的制约,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四处站立着的马弁们,脊背挺得笔直,显出一股危险的气味来。

宣怀抿看见这架势,心里微微一惊,勉强镇定着走前几步,朝着展司令,挤出一个强笑,轻声问,「司令,您找我?」

展司令正把一根巴西雪茄,抽到差不多了。

听见宣怀抿来了,他先不说什么,把闪着一点红光的短短的雪茄尾巴,丢到地板上,用牛皮军靴的底子,踩着那雪茄尾巴,在地板上狠狠地磨着,磨成了无数碎末。

然后,展司令才把眼睛抬起头,盯着宣怀抿的脸,冷笑着说,「叫你来,是有件事,本司令要亲自问问你。」

宣怀抿听他这语气,是相当不好了,更加谨慎起来,很小声地说,「司令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司令鄙夷地说,「不用说这些花花肠子话,你只要说实话就行。」

宣怀抿把腰躬着,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一声「是」。

展司令把手一指,对着跪在他面前的人,问宣怀抿,「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宣怀抿转头去看,早有两个马弁,恶狠狠拽着那跪着的人的头发,喝令他把脸抬起来。

其实这完全用不着。

宣怀抿一眼就瞧清楚了,这跪着的满脸苍白的可怜虫,正是他今早派去监视张副官的那个叫陈二狗的护兵。

但不知怎么被抓了来这里?

那陈二狗在宣怀抿过来之前,已经遭了一番审问,早就吓得不轻,所以宣怀抿刚刚到时,他还没醒过神来。现在被人一拽头发,抬眼看见宣怀抿就在眼前,陈二狗顿时就像发现了救命稻草,大叫起来,「宣副官,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呜呜!呜唔……」

话才说完,就被身后两个马弁一脚踹翻在地,踢得满地乱滚,牙齿也被踢掉了几颗,一嘴都是血。

展司令对着宣怀抿,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次,「这个人,你到底认识不认识?」

语气很不耐烦。

宣怀抿心想,陈二狗刚才都把自己叫了出来,这还能抵赖吗?幸亏,他调查张副官,也是为了广东军的利益,总是说得过去的。

宣怀抿就回答说,「是,我认识。他叫陈二狗,是张副官底下的人。」

展司令问,「那本司令问你,他今天跟踪监视张副官,是不是你指使的?」宣怀抿回答说,「不错,是我指使的。然而,我这样做,有很正当的理由,司令,我觉得我们里面的奸细……」

张副官就站在展司令身边,这时候,忽然截住宣怀抿的话,对展司令沉声说,「司令,是我太疏忽大意,竟然着了人家的道。我真辜负了司令的信任!」

说着,便露出一脸沉痛内疚来。

展司令对宣怀抿,把脸一沉,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宣怀抿忙大声说,「司令,我做的事情,我当然承认。但我这样做,是出于对司令的忠心,对广东军的忠心!我是因为怀疑张副官是奸细,才叫陈二狗监视他的行踪。张副官是司令身边的人,内部的事,他都知悉,这样的人,要是投靠了海关,我们会是怎样的下场?所以我要查一查他,我要是不怀疑他,我叫人监视他做什么?我吃饱了撑着?」

广东军因为奸细这件事,最近接二连三地杀人,早就闹得风声鹤唳。

一下说是这个,一下又说了那个,越调查,越是混乱,自己人也渐渐相疑起来。

因此,听见宣怀抿这番斩钉截铁地反驳,似乎不像假话,厅里有些人,投向张副官的目光里,不禁就多了一分思疑。

张副官却很稳得住场面,今天发生的事,他曾得过高人指点,当然知道是怎么一个步骤,因此听了宣怀抿的话,大义凛然地说,「你怀疑我?那好,请你说一说,我做了什么,让你怀疑我对司令的忠心?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我跟着司令出生入死,容不得你这样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