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5页)

一问,才知道宣怀风是在英国留洋回来的。

金德尔医生先是诧异,后又镇定下来,说:「原来如此,我是有这样的感觉。你身上,有英国绅士的风度。」

宣怀风说:「你过奖了。」

金德尔医生说:「密斯特宣,你身上,有英国绅士的风度,还有中国东方的气质。神秘的气质。我给很多人治病,我可以嗅出人之间的区别。」

宣怀风听了,倒心里一动,颇有兴趣地问:「那这公馆的主人,白雪岚先生,你嗅出了什么呢?」

金德尔医生不假思索地把手一挥,回答道:「野兽,我想到野兽。如果在路上见到他,正常人应该避开。」

哈哈笑了两声。

宣怀风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倒是一愣。

听他笑得直爽,也跟着苦笑了两声。

两人聊了一番,金德尔医生看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给宣怀风开了一点维他命,就起身告辞了。

宣怀风原打算到后花园里逛逛,一看房门,难免又想起白雪岚离开的背影。他想着,这男人脾气是很古怪的,如果一时回来,见不到他在房里,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既然如此,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房里等他。

如此一等,便等到晴转多云。

从晴转多云,又等到夕阳西坠,晚霞灿然。

再等到晚霞由红转黯,由黯转黑,融入蔼蔼夜空。

听差见宣怀风八点多钟都没有摇铃要摆晚饭,自己走了进来问:「宣副官,晚饭要不要摆到屋里?」

宣怀风问:「总长呢?他说了在哪里吃?」

听差笑了笑,说:「总长早到小饭厅吃过了。」

顿了顿,显得有点诧异,问宣怀风,「您不知道?」

宣怀风被听差目光一瞄,脸皮骤地青了青,既尴尬,又难受,掩饰着说:「是了,他说了今天公务多,各人吃各人的。那么,你叫厨房给我做一碗白粥过来吧。再要一碟酱黄瓜,别的都不要多弄。弄来了我也不吃,也是浪费。」

听差出去,过不多时,送了白粥酱黄瓜过来。

宣怀风食不知味地吃了,让听差收拾好碗筷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暗忖,白雪岚这次不是生气,而是生大气了。

这样子,是要打冷战吗?

晚夏夜风,窗外草虫低鸣,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天上,给一切铺上清冷的银光。

宣怀风透过窗户往外远眺,小院的墙挡住视线,墙外露出半树白花,在月光下,那花的白,便逸出一丝冷冷的静谧,彷佛知道天地间的至理,虽然还是夏天,但夏一去,秋冬是必然要来的。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若如此想,草木倒比虫豸明智多了。

宣怀风放纵着自己,想着这些虚无的东西,让思想的骏马驰骋于幽深夜幕之下。

然而,他明白心底终有一个地方是躲不过的。

发了一会怔,再去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到十一和十二之间,再过半个钟头,就算是第二日了。

他原本笃定白雪岚再怎么生气,也要回房来睡的,现在看着表,渐渐惴惴不安起来,先是坐在窗边频频远望,后又端了一把椅子,到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呆等。

等人,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

越多等一秒,便越难受一分。

宣怀风想起今天白雪岚头也不回地走时那模样,一颗心半悬起来,先是不安,继而忐忑,忐忑之中,却又泛起一股浓浓的不甘。

平常人和旧相识见一面,算得什么?

况且,这根本就是巧遇。

他难道没有人权?

难道就没有见朋友的自由吗?

如果白雪岚在面前,他非要就这个问题和白雪岚认真说上一回理才罢休。

偏偏白雪岚连面也不露。

如今,他是被白雪岚随意的搓圆按扁了。

宣怀风在夜风中站起来,抿着唇就往院门外走,出了院门,走了十来步,远远看着树荫遮蔽下的电灯映射的斑斑驳驳的光斑,又猛然站住了脚。

心里想,他一晚不来,难道我就要急得去请吗?我就到这种地步了?

这一来,他非猖狂十倍不可。

一咬牙,转回身来。

自己进房,匆匆洗漱,横着心独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往身边一摸,摸了个空,顿时醒了。

翻身坐起来,瞅着半边空床,心里一沉。

白雪岚一夜不来,宣怀风大不自在,但要他为这种事大闹,他脸皮薄,是无论如何做不出的。只能忍着下床洗漱,见听差端早饭来,故意不问白雪岚的去向,装作自若地吃过了早饭,穿了海关衙门的军装,把宋壬叫过来,要他准备汽车。

宋壬问:「今天上哪里去?约了人吗?」

宣怀风说:「总不能天天吃白饭,讨人嫌。到海关总署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