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5页)

他探身进去,摸着冰冷嶙峋的石壁,一步步往里走,越走,越觉得潮湿难受,连空气里也一股病人似的冷味。

这如宣怀风目下的心境,又让白雪岚无端地冒出一股恼火,要耍脾气,什么办法不能用,偏要挑这种伤身子的地方躲着藏着,是故意以此让自己心疼吗?

可恼的是,自己确实心疼了。

再一想,初时被关进公馆,这人也是不问青红皂白,首先就自己灌了自己一肚子烟土水(注①),险些连小命也送了。

这样不爱惜身体发肤,真是太可恨了。

就只为了天上的宣司令宣夫人,也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这样一来,竟翻起旧恨,白雪岚眸子里那股光即刻就吓人了,无声无息地摸索进去,到了洞深处,若有所觉地蓦然停下。

狭小的半封闭似的洞里,有细细的呼吸存在。

白雪岚站了一会,适应里面的黑暗,慢慢看见一个身影坐在角落里,背挨着墙,一只胳膊靠着一个膝盖般高的石墩,枕着头,见有人进来,一点也没动。

嘿,居然睡了。

一刹那,那心似恼似怨,似喜似嗔,仿佛原是绷直的利得能断喉的弦,在空气里那么浅浅的均匀的呼吸间,就化成了匪夷所思的绕指柔。

白雪岚不自觉地屏了息,蹑手蹑脚走到那轮廓前,一点点把手挨过去。

心忖着,昨晚是把他累坏了,今天他又起得早,难怪睡过去。

指尖贴到软腻肌肤,却觉得有些烫。

白雪岚抽了一口气,轻轻摇他一摇,「快起来,要睡也不看看地方?」

宣怀风在他手底下略略动了动肩,嘤呜一声,也不知醒了没有。

白雪岚急起来,把袖子往上一撩,打横抱起他。

洞口本来就不大,白雪岚身高肩宽,还抱着一个人,更不方便。唯恐宣怀风头脸撞到看不见的突出的石角,白雪岚只能侧着走,缩肚收腹,自己使劲贴着石壁移了十来步。

出了洞口,后背后肩一阵火辣辣的疼。

走到九曲桥边,刚好,桥那边跨上来一个人,正是也在四处找宣怀风的管家。

管家一看,放下心似的,小跑着过来问:「找着了吗?真是大好事。」

但总长大白天抱着自家副官在花园里走动,毕竟有些碍眼,当下人的又不太好提,只用眼睛瞅了瞅,没吭声。

白雪岚说:「他在园子里看风景,大概是累了,坐在冰石头上睡着了。有点发烧,你快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管家赶紧就去办了。

白雪岚把宣怀风径直抱回自己房里,放在床上,坐着守了一会,医生就来了,帮宣怀风略做检查,抹着薄汗笑道:「贵管家催得我十万火急来,还以为什么大病。您放心,病人只是小发热,打一针就无妨了。毕竟人年轻,底子足。」

给宣怀风打了一针。

白雪岚对医生轻描淡写地说:「还有另一件小事,也劳你看看。」

把上衣褪了,让医生看肩背。

医生啧道:「恕我多嘴说一句,您真真是太体恤部下了,擦伤得这么厉害,怎么却先人后己起来?虽然是皮外伤,如果感染了,也不是开玩笑的。」

重新把医药箱打开,拿酒精给破皮的地方消毒,再行上药,见白雪岚眉头都不皱一下,完全没事人似的,不禁崇拜赞叹,「总长,您真是硬气人。」

白雪岚觉得好笑,「这也叫硬气?擦伤罢了,比得上枪伤吗?那我也没吭过声呢。」

医生更是大大拜服。

医务事了,白雪岚叫人送了医生出去,又命听差端了茶点到房里,便信手从柜子里抽了一本《三言》,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悠闲自在地一页页翻。

翻到八十来页,眼角忽地瞥见床上身影隐约动了动。

白雪岚只当没瞅见,仍旧品茶看书,就是坐定了寸步不离。

再翻了三十多页,就看见宣怀风从床上坐起来了。

白雪岚把书放下,笑着说:「你什么时候醒了?好点没有?」

宣怀风又黑又长的睫毛往下垂着,一个正眼也不看他,默默地下床弯腰穿鞋。

白雪岚问:「刚才起来,又急着去哪?」

宣怀风本不打算和他说话,但回心一想,觉得这样打冷战,反而更显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似的,更是自讨其辱。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从此以后公事公办,当他副官时,只把他当上司看待,若日后有机会辞职,那是要头也不回的走掉的。

听见白雪岚问,就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地平静回答:「过晌午了,下属该去处理今天的公务。」

白雪岚差点在肚子里笑出来。

知他其实在吃白云飞的醋,倒颇有几分高兴。

偏偏这白雪岚很可恶,脸上装做一点也不知情,也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大剌剌地说:「那个不急。正好,我这里有件要紧公务和你商量,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