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终身最爱》新增番外—《知足》(第2/8页)

兰坊的人为了过节都在前厅里聚,谁都知道华绍亭脾气怪,同一辈的兄弟大多数躲着他,所以当时老人也笑了,和他说:“家里就这么两个女孩,难得,认个妹妹吧。”

其实这就是一句半真半假的场面话,这街上人人谨慎,难得赶上过年才有一些人情味。华绍亭点个头,笑一笑就过去了。

往后那么多年,他们想起很多事,却都忘了相遇那段时间。那是太普通的机缘,零零碎碎,仿佛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记忆。谁能预料,这些单薄的片段日后竟能拼出半生爱恨。

那天晚上,裴熙几乎不肯和人说话,一直不肯抬头,而妹妹裴欢年纪小,坐不住,总想跑出去看人放花。华绍亭把所有耐心都给了她,一路拉着她走。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恍惚又是几年过去,老会长年事已高,病了一段时间,眼看身体不行了,病危通知书已经下来。亲戚之间,他的亲侄子陈峰和陈屿太年轻,不知轻重,最后病房里由华绍亭守着。

这种时候对兰坊里的人来说太敏感,谁是下一任会长,牵扯极大。

天刚亮的时候,老会长醒了。病房里很安静,病了老了,他谁也不是,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并不比谁辉煌。

老会长突然和华绍亭交代:“家里就留给你了。”

他没接话,很久都沉默。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陈家还有人,华绍亭只是个养子,何况他自己身体不好,时时刻刻都有危险,熬过一年都算命大。

老会长慢慢和他说:“给你,他们几个斗不过你,你好歹能容他们几年,大了由他们去吧。要是真给阿峰,他谁也容不下,第一个就动你。我清楚得很,以你的心思不会没准备,你们打起来……这个家就乱了。”

敬兰会多年内外势力平衡,能不动则不动。

华绍亭什么都不反驳,好像后来老会长还嘱咐了什么,不外乎人之将死,老人最后看开了,说些平常都不说的人情世故。

从此长兄如父也好,顾念情分也罢。

只是华绍亭比谁都清楚,兰坊不是佛堂,老会长嘴上把陈家几代人的心血托付给他,风风光光一个华先生,从今往后,耗的就是他的命。

这条街上的规矩公平到让人齿寒。

前尘往事蒙了灰,吹开看一看,枉费心机。

如今,偷得浮生半日闲。

华绍亭想得远了,裴欢去给他点上一炉红土沉,香气散开,劝他去休息一会儿。

她忽然记起什么,笑着说了一句:“当年就是你喜欢叫我裴裴。”

一声一声,从此她好像怎么也长不大。

华绍亭更觉得好笑,裴欢不和他争了,抬眼看他脸色,这段时间华绍亭在家轻松不少,心思闲散,气色也好很多。

她再担心也是为了他,想一想就什么都算了。

裴欢戳他胸口,提醒他:“少操点闲心,你就算舍得我,也想一想笙笙。”

华先生最近在自我反省上很有长进,低声笑:“好了,这次是我的错。”顿了顿,他向后退了一点,难得放缓口气和她说,“夫人,原谅我一次。”

终归永远是他让着她,裴欢一下什么气都没了。

天色不好,拖着人也犯懒,窗外隐约能看见树的枝桠,只是节气不好,只剩一点绿。

裴欢陪他躺了一会儿,屋子里有沉香淡淡的味道,她反而不那么困了,忽然想起叶家的事。

她翻身看他,华绍亭闭着眼,只做了个嘘的动作,好像知道她会说什么。她笑,伸手揽住他,非要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严老师的?我都不知道。”

华绍亭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很早了。”他睁开眼把人拉过来,裴欢显然更感兴趣了,仰起头枕着他肩膀又问:“进兰坊之前?”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清楚华绍亭十六岁以前的生活,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去问,这么多年,从她对他有印象开始,他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敬兰会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出处,进了这道门,大家按门里的规矩生活,从此认同一个主。可笑的是……人人都怕华先生,却从来没人知道属于主人的故事。

华绍亭过去几乎不提自己的父母,他拉过枕头让她躺下。裴欢偏不,趴在他身上,刚刚好露出耳后一段白皙的皮肤。她的头发长了,松松地系着。他吻过去试图让她听话,她反手搂住他笑,还要问:“快说,别糊弄我。”

他手指转着裴欢戴的锁骨链,细细一条,简单的欧泊坠子,成色极好,各个角度都有不同的光,她还是瘦,稍稍一动,那链子就像一条蜿蜒的银河。他抱着她老实交代:“我母亲也是大学教师……和严瑞家里人是同事,过去两家曾经有些接触,都是很小的时候了。”他停了一下,看着她说,“我十四岁才被我父亲接走,之前一直住在大学里的家属区,很普通,那个年代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