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五 如轮转(第3/4页)

就仿佛是祭典中用的华丽长剑,看似华美优雅,足以装饰王庭,但一旦拔了出来,却是几乎无坚不摧、无可抵御的致命利刃,不为杀戮,只为守护,庄严美丽。

莲见几乎觉得,她亲眼看到了守护这个王庭的天赐守护之剑化为了人形。

她面前这个男人,昔年与宁家一战,立于阵前,含笑轻道:“但有不才,必使皇城无惊。”

这个近百年首屈一指的绝代名将,非常有可能是她未来最大敌人。想到这里,莲见觉得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少年。沉羽却只顾着看自己哥哥,神采骄傲。

“阿谧这么看还是很有气势的嘛。”少年的口气里带了一种骄傲的语气。沉羽这么说着的时候,马上的沉谧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就随即在马上向这边微微颔首。两人身后的车里爆出几声娇呼,车里的女眷都认为这名满天下的男人正在向自己致意,莲见和沉羽却都是一惊——那眼神里分明有“我就知道你们这两只小兔崽子给我到处乱跑,等回京城之后再好好把你们剥皮烤掉下酒”的味道。

见势不妙,沉羽抓了莲见拔脚开溜,在车阵里穿来穿去,也幸亏了两个人扮成没加冠的孩子,再加上长得好看招人喜欢,不然早就被当成登徒子打出去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挤了出去,天色忽然就阴了下来,空气也开始潮湿起来,眼看就要下雨。沉羽脸色一变。

不知道为什么,沉羽非常讨厌下雨,只要空气里有一点儿潮,他就绝不出门,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莲见是知道的,看他脸色不对,立刻扯扯他的袖子,道:“我们回去吧。”

“怕来不及。”沉羽看了一眼仿佛随时都会飘雨点的天气,眉毛拧在了一起。莲见则四下看了看,刚想打听一下最近的贵族别院是谁家的,好立刻赶过去躲雨,却看到远远地有一个侍从向这边奔了过来,恭敬地向两人行礼之后,奉上一封手书,上面笔迹流丽婉畅,措辞典雅,邀请二人去就在附近的自家庄园避雨。

沉羽最开始以为是自家哥哥哪个情人发现了他们两个,好心收留——反正今天来这的人多半是看沉谧而不是来看祭典的。但是当他看到署名典礼尚仪字样的时候,唇角忽然就泛起了非常微妙的笑意。

看完之后,沉羽把信收好,吩咐自己带来的侍从回去,顺带告诉沉谧自己去了哪里,就上了对方派来的马车。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

斜靠在车里的榻上,沉羽向对面端正正坐的莲见挥了挥爪子,要她靠过来。

莲见看了他一眼,靠过去,被他满足地抱在怀里拍拍摸摸之后,听到少年用京都那种独特矜贵的嗓音对她说:“你也太放心我了,就这么跟着我上来,也不怕我把你拐去卖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她冷淡声音,沉羽在她耳边轻笑了起来,然后很满足地蹭着莲见的颈子,笑道:“你知道我们上了谁的车吗?”

“谁?”

“原纤映啊。”

莲见有些惊愕地侧头看身边的沉羽,却被沉羽吻在了脸颊上。

很满足地慢慢吻她的脸,几乎像小动物和同类亲昵一样,沉羽笑道:“所以我很期待阿谧那家伙知道我们上了这女人的车,到底是个什么脸色。”

原纤映,永顺帝最宠爱的女官。

这个今年不过十七岁的女子,出身没落贵族,父母早亡,家道衰微,以宫女身份入宫,在众多名门女子之间脱颖而出,击败了诸多对手,得到永顺帝的专宠,权势宠爱冠逾后宫,并且在今年顺利诞下了第二名皇子。

即便如沉谧这样的人,也要求助于她的权势。

如果不是她出身太低,只能做一个出仕宫廷的外命妇,她现在说不定已是皇后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

到了原纤映别院的时候,已近黄昏,空气里飘荡着花草的味道,因为雨水的缘故,分外浓郁了起来,被侍女引导着从回廊走过,一重一重深深院落中隐约能听到古琴低奏,有女子低吟浅唱,丝丝相合。一瞬间,莲见觉得自己未曾比此刻更加贴近所谓的朝廷贵族焚香咏藻的生活。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感觉到手指被沉羽握住了,听到那个少年不屑地在她耳边轻哼:“只会守着所谓风雅来过日子,满足于虚假的权威,这样的朝廷,腐败得不堪一击也很正常吧?”

莲见立刻转头看他,沉羽却闭上嘴不说话了,眉毛挑起一边,挑衅一般傲慢地看向莲见,莲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便默默低了头。

沉羽轻笑出声,两人就这样走到正堂,侍女把他们迎入外室,树起屏风帷幕。

大赵女子也可出仕,在男女之防方面一向奔放,交饮杂处都无太多顾忌,但是这原纤映又与别个不同,虽然名义上是个女官,实际上却实实在在是皇帝宠妃,莲见自己是个女子也就罢了,沉羽是个少年,就这么贸然进入室内,怕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