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邂逅(第2/3页)

那眉目当真是难描难画,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偷看两眼。

也不知那位阮娘子与这位比起来如何,反正她是想象不出来。

宁远侯府内院。

阮月微坐在轩窗前,面前的画案上铺着细白的藤麻纸,手里拈着白玉笔管,那春葱似的纤指似玉一般莹润无暇,一眼望去竟分不出来。

但她只是微微蹙着眉,望着窗外花影出神,似乎忘了怎么落笔。

从庭中遥遥望去,宛如一幅工笔仕女。

张清绮跟着侯府婢女行至中庭,便看见那绮窗里的女子撂下笔,抬眼望她。

接着一阵环佩泠泠清响,画里的美人动起来,仍旧像一幅行走的画。

美人褰帘出来,提着郁金裙迤迤然走下台阶:“怎么才来,我盼了你半日了。”

张清绮狡黠地一笑,稚气的脸颊上现出一对深深的酒窝,煞是娇俏。

她指指婢女手里捧着的紫檀匣子:“姊姊莫怪,妹妹这不是不好意思空着手上门,特地绕路去了趟东市。”

那匣子约莫两掌见方,盖子上有精巧的金银平脱花纹,单匣子至少值十两金,也只有张家众星捧月的嫡出千金才随手拿来送人。

宁远侯府听着显赫,其实在朝中没什么实权,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吃穿用度都不能堕了侯府的脸面,不免有些捉襟见肘,即便是阮月微这样的身分,也得算计着过日子。

她不由摸了摸发上的玉簪,这支簪子还是去年入宫时贤妃赏的。

阮月微定了定神,笑着上来拉张清绮的手,嗔道:“我看你是拿我做筏子,趁机去逛市坊。”

张清绮被拆穿了心思也不恼,嬉笑着道:“姊姊最知道我了。”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谁叫我阿娘管得紧呢,连市坊都不许去,也只有借着上姊姊家来,出去松散松散。”

张夫人卢氏出身范阳卢氏,虽是庶女,到底是簪缨世家,对女儿也是比着世家闺秀来教养的。

“你就是太贪玩,”阮月微挽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房中,“夫人是为你着想,你过年就及笄了,已是大姑娘了,可不好再出门冶游。”

张清绮作势捂耳朵,晃着脑袋道:“好阿姊,你就别念我了。”

阮月微道:“我把你当亲妹妹才与你推心置腹呢。”

说着吩咐婢女端上香茶、鲜果和细糕饼来。

“对了阿姊,”张清绮忽然轻轻一拍脑门,“今日我在西市上瞧见个女郎,生得与你特别像!”

她说话一向夸大其词,阮月微不以为意地端起莲瓣纹龙泉窑小茶杯,啜了口香茶:“世上这么多人,有人同我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怪。”

嘴角的笑容却淡了。

张清绮却没注意到,自顾自眉飞色舞道:“阿姊你别不信,那女子与你少说有七分相似。”

她回想道,“不过眼角比你长一些,鼻梁比你直一些,嘴巴比你小一些。”

她站起身,用手在腰间比划:“那腰肢看起来比你还细……”

她眼珠子转了转,红着脸道:“也或许是曲线玲珑的缘故吧,总之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丰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我做梦都想长成那样。”

阮月微脸色越来越尴尬,张清绮丝毫没察觉,随手拈起个柿饼,伸出舌尖舔了口柿霜,露出个比柿霜还甜的微笑。

“长安城里竟有这样的女郎,倒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张清绮摇摇头:“我听她官话说得不太好,大约是外乡人吧,看举止不像是大家闺秀。”

皱了皱眉:“不过我后来见她上了一辆马车,还有两个健仆跟着,又不像是小门小户的。”

阮月微自小在宫中长大,不似张清绮般不谙世事,一听她的描述,便隐约猜到那女子多半是高门的姬妾或外宅妇。

听说有人长得像她,阮月微已是不悦,听张清绮那意思,这女子还比她略胜一筹,就是加倍的不悦。

猜到那女子身份卑贱,阮月微一阵恶心。

和这等以色侍人的女子相提并论,对她这种大家闺秀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玷污。

但是她又不能和张清绮直说,只是微微冷了脸色不发一言。

张清绮不擅察言观色,但与阮月微相交多年,见她半晌不说话,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岔开话题道:“对了阿姊,你打开匣子看看,这是常家脂粉铺子新春的香粉面脂,还没摆在店里呢,全京城只有这么一盒,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阮月微却不去揭盖子,纤纤素手按在匣子上,语重心长对张清绮道:“曹大家有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涂脂抹粉,以姿色冶容为务,便是落了下乘……”

张清绮不服气地噘起嘴,明明他们这些素日玩在一起的小娘子中,就属阮姊姊最在意容貌,宁愿饿肚子也要保持不盈一握的细腰,她也是知道她爱美,这才巴巴地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面脂香粉送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