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浦诚忠带着自己实验室里的男学生去帮着秋棠搬家的时候,叶霓白天在实验室里魂不守舍,晚上回到家里一股气没处发泄,大吃特吃起来。

她气浦诚忠在心里放不下原来的老婆孩子。

她坐在那里生闷气,想了很久,后来她有点想明白了,这其实是个契机,实验室的人这下子都知道老板离婚了,那么从现在起自己和浦诚忠走得近就不犯什么毛病,就可以慢慢公开他们的关系了,坏事可以变好事。浦诚忠忌讳别人知道,她不用忌讳。她现在用不着再跟着浦诚忠的节奏走了,她要自己掌控局势。

叶霓从此在实验室中有意无意地和浦诚忠亲近起来,当众说话办事都超出了上下级的尺度。浦诚忠不想早早公开他们的关系,可他现在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叶霓,能做的就是对叶霓尽可能地公事公办,态度还和以前一样。所以渐渐地在学校里就传出了浦诚忠离婚了,叶霓开始追求浦诚忠的话来。

叶霓不在乎,反正证都领了,自己稳坐钓鱼台,管别人怎么传。同事们看她的态度,很快都明白她和老板的关系已经不比往常了,所以叶霓在实验室中的地位逐渐变得特殊起来,大家说话做事都要避讳她了。

关系公开了,她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像做贼一样了,和浦诚忠同进同出起来,中午一起吃饭。多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心里不知多么喜悦欢腾,神清气爽。

他们终于过上了正常的夫妻生活。

可是,她欢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烦恼接踵而至。

在学校里,浦诚忠离婚了、和实验室的博士后好上了的消息渐渐传开之后,成了朋友圈里经久不息的话题。传到后来,就有了各种版本,大家都说是因为叶霓追求浦诚忠才使得他离婚的。所以教授们的太太都加强了对自己老公的监管力度,对于老公实验室的女学生、女实验员、女博士后倍加防范起来。

出乎浦诚忠的意料,也让他倍感难堪的是,以前经常在一起聚会的老朋友、老同事们,浦诚忠在各家一直都是座上宾的,从秋棠离开后就再也没请过他,更别提请叶霓了。那些教授的太太们,都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生怕自己老公学了浦诚忠的“坏榜样”,很有默契地都不再和他来往。而那些老公们,一方面不齿浦诚忠的行为;另一方面也为了向太太表明自己的立场,都和他拉开了距离。

偶尔在商场或者学校碰到浦诚忠和叶霓,朋友们会和浦诚忠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却视叶霓如无物。更有疾恶如仇的太太,表情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叶霓的鄙视之意。

叶霓在实验室中虽然扬眉吐气,但是出了实验室的门,她依旧没有朋友。

叶霓妾身未明的时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样扶正上、怎么掩饰彼此的关系上,她和浦诚忠在生活上的不协调都被她忽略不计了。现在主要矛盾解决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渐渐浮出水面。

她发现和浦诚忠同居之后自己不仅没有减轻生活负担,反而更累了。因为他在家里不干家务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日常刷锅洗碗这种家务事他根本不动手,什么都要叶霓伺候,在叶霓眼里他是那么大男子主义。

叶霓以前和儿子过,许多时候吃饭凑合一下就过去了,可浦诚忠吃饭讲究,每顿饭都要炒菜,还要荤素搭配,冷冻速食基本不吃,凭空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他穿的衬衫要熨,裤子要熨,内裤袜子都要叠好放在固定的抽屉固定的位置,叶霓自己的衣服都是胡乱塞进抽屉里,却要为他花心思放得整整齐齐的,几次下来就没有耐心了,洗完衣服就把他的衣服都扔到一边让他自己整理去。

叶霓最不喜欢做家务,现在家务活因为浦诚忠的到来成倍增加,让她心里烦得很,同样都上下班工作,凭什么他就等着自己伺候?

他的心思不过就在儿子和工作这两件事上,以前的浪漫体贴都湮没在柴米油盐中,踪影全无。

叶霓尝试着训练浦诚忠动手帮忙,喊他,浦诚忠就会说:“我在陪孩子玩呢,你自己慢慢弄吧。”或者:“没看我在忙吗?”

要知道年轻的时候训练老公比较容易,因为那时都还没有定型,两个人会磨合出彼此都能接受的模式。假如浦诚忠一开始结婚的对象就是叶霓,因为叶霓不喜欢干家务,人又比较强势,很可能就是浦诚忠干得多些。他这个人讲究生活情趣,吃喝都不愿意凑合,那么到最后天天腰系围裙炒菜做饭的就是他。

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了,浦诚忠多少年来早已经被秋棠惯成型了,生活习惯都已养成,现在要改变他,难。

有时候叶霓不顺心摔摔打打的,浦诚忠拉着儿子就回卧室,关上门,来个耳不听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