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客青衫 91(第2/3页)

但是西淮没有办法,他对不起父母姊妹,也对不起银止川,他把爱和恨都弄得乱七八糟。

是一切的罪人。

……

“你是不是快要过生辰了。”

数天后,银止川和西淮在庭院的廊檐下晒太阳的时候,西淮突然同他说道。

渝西笃加。银止川一怔,说:

“已经过过了呀。”

那还是西淮中毒之前的事情。

原本银止川也打算好好办一场的,让府里热闹热闹。但是因为西淮命悬一线,整个府邸都充斥着一股压抑低迷的气氛,银止川二十三岁的生辰,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他本来还特地把命牌拿回来了的。

“再补过一场吧。”

西淮轻声说。

他目光看着这庭中翻晒的书籍,白晃晃的日光落在上面,明亮得耀目。

银止川有些奇怪西淮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但是实际上,西淮有几句在心里、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的——

……他想说,在我还在你身边的时候,趁着这最后一段日子,再做几件叫你高兴的事情吧。

这样来日分开,也有多一分可供凭吊的往事。你未来想起我来时,也不会是完全糟糕失望的记忆。

上京给他的那只锦囊西淮一直揣在怀里,时间久了,几乎成为扎在那里的一根刺。

西淮想了想,决定给银止川再重新做一个。

在他们家乡,秦淮水边,本来就有以荷包传情的风俗。银止川是少年将军,沙场浴血,边疆饮马,想必多少次命悬一线。

西淮就想在那荷包上刺“平安”两个字,让他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天涯海角,都有个人希望他安好。

他给他一份至死不渝的爱,他就还他一份天涯海角永不相忘的系念。

“你想送我东西么?”

银止川看着西淮的神色,他那样关注西淮心思的人,早就从他的神情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嘻嘻问:“是什么?这样等不及啦,都不愿等到明年再送我。”

“明年……有明年的礼物。”

西淮从摊开的古籍上收回眼光,勉强露出一个笑,望着银止川。

“你想要什么礼物么?”

银止川问:“我也送个你一样东西吧。”

“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

西淮却说:“你不要将它收走……就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视线里慢慢都是银止川。

银止川甚至能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而西淮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移开,像要一直把他的身影装进眼睛里带走一样。

“……怎么了?”

银止川怔怔地,突然从西淮的注视中察觉到了些异样,奇怪地笑了一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似的。”

从前几日毫无理由的落泪,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银止川身影的留念注视。

即便是迟钝如银止川,也仿佛意识到了隐约的不对。

“没什么。”

西淮却说:“想到我爹亲了。再过几日,就是他们的祭奠。”

银止川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西淮闭上了眼睛。

他面向阳光,太阳的光线落到他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

他的身形和面容都透出一种脆弱感,就好像一捧稍稍一碰就会被毁坏破碎的琉璃一样。

“我有时候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良久,西淮轻声说:“但是为什么世事总是常分散,少聚欢。”

“……”

银止川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和他一样,都是饱经离别的人。

最后,庭院的墙外有一位挑着豆花路过的老人。

他肩膀上扛着扁担,一面走,一面唱: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唯愿人长久,与君千里共婵娟。”

——惟愿人长久,与君千里共婵娟。

西淮静静听着,那悠扬的声音好像从隔世传来,将他此生一切意难平的悲苦之处都诉之一句。

如果真的无法长相守,那麼明月共看,可请风遥递,千里托寄相思。

西淮看着那白墙高篱,怔怔的,不知怎么突然落下泪来。

当晚,西淮在灯下熬了半个通宵,做好了那个荷包。

并在里头放了一张信笺。

上头写了他从来没有对银止川说过的话。

西淮把信笺放进荷包里,并想象了一下银止川受到这荷包的情形。

他也许会很高兴的吧?

西淮想:在未来他不在银止川身边的日子,这个荷包会代替他,让银止川不受孤单。

这样想着,让西淮自己心里也有些高兴,很想让银止川快些收到。

他再次检查了一番荷包的针脚,都是很漂亮很缜密的,这才将荷包封了口,放至枕头下,缓缓走到桌边去吹灯了。

月亮很快升到了最高处,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