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客青衫 46

后来他们俩在那条深巷里吻了半宿,银止川掰过西淮的脸颊亲得又狠又用力,按着他的脖颈像捕捉到了某种猎物,使西淮根本无处可逃。

有巡街的禁军过来,往巷子中稍微探过一眼,接着就被银止川一坛子酒瓷扔了回去。

西淮对那个夜里的所有记忆,渐渐都变得和馥郁酒香混在了一起。

第二日的时候,银止川去找林昆。

正巧李斯年也在,二人一见面,李斯年就望着他,说道:

“昨天夜里,我营里一个巡逻兵说……”

银止川道:“某些人,自己值班开小差,在桥头买泥人,就不容许别人做点什么事了。”

林昆正巧要送李斯年落下的护腕出来,见他们俩站在门口,打哑谜一样说来说去,蹙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斯年,你不是赶着去当值吗?”

李斯年微微一笑,从林昆手中接过护腕,又与他交换了一个吻,说道:

“嗯,走了。”

猝不及防的银止川:“……”

好恨今日没有带西淮一同来。

这一天在下雨。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林昆府邸的屋檐淌下来。

李斯年离开的时候踩在水洼中,禁军的靴子更重,会将积水踩得溅起数寸高。

林昆就这么听着“啪嗒啪嗒”的水声,目送着李斯年走远了。

银止川注意到,那伞似乎也是林昆的。

“进来说吧。”

稍时,林昆收回目光,李斯年的身影已经走过拐角,看不见了。他低声说。

“沉宴怎样说的?”

进了聆月厅后,银止川问。

林府很阔气,在朱雀大道上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府邸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林昆的小院却十分简朴。

甚至从前有小贼造访,进来转了一圈又出去了,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林公子的别园守卫如此大意——

实在没什么好偷的。

银止川坐下后打量这间林昆的会客之所:

一张桌案,一面堆满了书的墙架,再就是一盏提神的熏香炉。确实相当简陋,和普通人家出身的贫寒士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唯一看得出这位御史身份显贵的是角落里的几只空酒坛——那都是惊华宫里特赐的宛荒酒,极其珍贵。能得到的都是盛泱非富即贵的簪缨家族。

林昆是喝酒的,常常醉后写诗。

写好后,却谁也不给看,只是彻夜在那白宣纸上宣泄着风流意气,然后再即刻销毁。谁也不知道他在那纸上写了什么。

这点倒是和他清俊雅致的外表不同。

“稍等。”

林昆在银止川的后面进来,将桌案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桌上有一盏没怎么喝的茶,大概是李斯年留下的。

林昆给银止川重新倒了一盏,以两指推到他面前。

“下个月二十就会行向神女河河神的祭礼。”

半晌,银止川打破了沉默,开门见山道:“你去见过沉宴了?”

林昆无声认可,却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道:

“陛下不愿意放弃废除钦天监的打算。”

银止川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想,这当然,不废钦天监就留不住楚渊了。

更不提钦天监平日勾结世族,建立党羽,还做了那麼多腐败事,想让沉宴不除都不行。

“但是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大动干戈的时机。”

林昆望着窗外说:“钦天监与太多世族纠葛不清,更不提在民间,神祗是多少百姓奉为至高的信仰。此时废除钦天监,无异于给重病之人下一剂虎狼之药。……盛泱,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你觉得盛泱是‘垂死之人’?”

银止川挑了挑眉。

林昆垂眼看着桌案上的茶,轻笑了一声。

是啊,其实他们都知道。

无论是谁,都有一种无从言说的预感。只是他们又从不说破,没有任何人提起,就像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默契。

“沉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良久,银止川开口道。“……因为,他很害怕。”

沉宴不是先皇后的亲生子,他的生母是一名出身低微的宫女。

先皇后是世家大族的幺女,氏族在前朝势力很大。所以她没有产下先帝的皇子之前,不容许任何嫔妃诞下子嗣。包括公主。

先皇后嫁进宫中二十年,先帝就二十年没有子嗣。为君者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耻辱。

直到后来先帝极偶然地宠幸了沉宴生母,又将她忘在脑后。这个不被任何人关注的低微宫女才诞下了先帝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沉宴生母自然被赐死了,先皇后将沉宴领回了自己的宫。

沉宴忍辱数十年,直到登基后才报杀母之仇,拉开清缴世族的帷幕。

“所以……他太害怕了。”

银止川说:“他害怕像十七年前那样,再失去楚渊一次。更不提两次向他最重要的人动手的都是世家。……你让他为了钦天监,忍让退步,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