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50/71页)
他是这样自尊的人,在这三天里付出的情感一旦耗尽,就再也不会回头。当从此再不能相见,当现实如此残忍沉重,当多年的守候与执著变作无望,除了决绝地离开,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再爱也只能不爱。
遗忘彼此才是最慈悲的祝福。
她一滴泪也没有掉,半晌之后,任凭指尖向手心狠绝地掐进去,深深地掐进去。
汽车终于发动,车轮飞速碾过路面,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四周静寂无人。车灯射出的两束光柱里,有纷乱的雪花成团地飞旋着,姿态轻盈而凄离。
回家后,子言洗了一个热水澡,将自己的皮肤浸泡到发白。热气氤氲中,她想笑一笑,眼泪却磅礴汹涌而出,与热水混合在了一起。
也许是极度疲倦的缘故,她睡得很沉。
她的感冒却不见好转,第二天仍然四肢无力,太阳穴一直隐隐跳动,头疼不已,继而是咳嗽。她不吃药,也没有去医院。
宁愿就这样拖着。甚而在刚开始咳嗽的时候,心底还悄然地滑过一丝欣慰,喜欢自己轻轻咳嗽着的声音,仿佛和谁有点相似。
那天上午她站在窗口,看了天空很久很久。昨晚下那样大的雪,一早竟然能够豁然放晴,万里无云,雪后的太阳直压下来,晒在人身上,有清晰的温度。
“看什么这样出神?”有同事好奇地随她一同探头看向窗外,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今天真晴朗,居然可以看得见飞机线。”
万里无云,唯独有一条飞机飞过的痕迹,如曼妙的轻纱,在湛蓝的天空划过一条长长的线,缥缈而辽阔,最后消失于视线所不及的远方。
她最美的青春,连同最爱的那个人,都在这浩瀚天际中消失。
她不愿意去判别和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只知道从此以后,任是什么样的痛苦与波折都再也伤害不到自己,过去的沈子言与现在的沈子言,完全脱胎换骨。
曾经的软弱犹疑,爱恨嗔痴,都已经随着林尧的离去随风而逝了。
她恢复了正常生活,早晨按时上班,傍晚按时回家,偶尔陪朋友同事聊天逛街,和虞晖出去吃饭。那一个来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年关临近。直到虞晖再次提及去见他父母时,她才恍然惊觉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这飞速而逝的一个月,想不起来做了什么事,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了一个月前的某个晚上。
午夜时分,子言坐在床头,手指轻摁着手机按键,屏幕上溢出一长串数字,但凝望良久,又一个一个删掉。
她很想打过去,哪怕压抑着不说一个字,听听那端浅浅的呼吸声也好。
可是这个号码,应该早就停机了。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手机忽然一颤,屏幕一闪一闪亮起来。
她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通键。
“嗯,没睡呢。”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
“啊,你真的明天回来?”她惊喜地出声。
总有些名字,让你在提起的时候心中会忽然一暖;总有些人,让你在想起的时候,脸上会洋溢着微笑。
当季南琛这样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时,一个月来的所有阴霾与负面情绪几乎一扫而空,原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子言,我来接你下班。”他微微笑着,双手插在裤袋里,很从容。
偌大的办公室鸦雀无声,女孩子们带着好奇与探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脸上都隐隐有一股窃窃的兴奋情绪在暗暗涌动。
“沈子言,我代表你的同事们,强烈要求你介绍一下这位帅哥是谁?”有个胆大的女孩子径直走到面前来,笑容可掬地打趣。
“哥哥!”
“同学!”
两人的声音几乎一同响起,答案却是南辕北辙。
秦若耶忍不住在一旁笑起来,子言有点尴尬,“其实都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季南琛,忽然发现其实他未置可否的样子比刚才更显得严肃深沉。
急雪乍翻香阁絮
“你怎么不和许馥芯一起回来啊?”灯光明亮的餐厅里,穿制服的侍应生来往穿梭,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路人行色匆匆。子言翻看着菜单,顺口问了一句。
“她们学校放假晚。”季南琛微微眯了眼睛,打量了她一眼,“你好像又瘦了。”
“我前阵子重感冒,拖了很久才好。”她随便点了两道菜,想了一想,又问道,“你爱吃什么?我好像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