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念之差

陆道婆恍惚了一下,透过姚幼泓年轻英俊的面容, 像是看到了多年前曾倾心过的另外一人。

“这有何难?”她轻笑, 唇角透着冷漠和嘲讽, “人死了, 不就离开你了?什么都解决了?”

姚幼泓被她这句话唬了一跳, 迭声说:“那不行, 杀人犯法……况好歹是我亲人,我怎么忍心看她死?”

他断断续续将前情后事对她全数托出, 倒苦水一般吐槽:……知道她对我好, 但是这种好,给我的压力太大。”

“也不是说她不好, 但是她一直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女生接触的机会, 也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真的爱……是我如果提分手,我们所有的朋友都会认为是我的错。”

“我们这么多年在一起, 她半点错处都没有。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过……是,若是她主动离开我, 一切就迎刃而解……

他苦着眉头,仿佛遇到了极为棘手的难处,犹豫不决。

陆道婆蓦地冷笑出声, 被他这样懦弱又虚伪的样貌触及了往日的记忆, 叹息着低呓:“你可真像你的父……

姚幼泓没有听清,狐疑地抬头。

她却淡然地冲他点头, 说:“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陆道婆轻轻抬手,掀开青灰色的布帘,转身去后殿之前,又突然回头问了他一句:“你可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阴山十方中人,皆爱藏宝囤奇。

数十年前陆道婆随母亲一路从甘肃逃至河南的时候尚且年幼,却也深深地记得,在宁夏踏上老乡的羊皮筏子渡过黄河之前,她的母亲曾经认真地掂量了背上的法器,再以审视的目光时时紧盯着她。

陆道婆毫不怀疑,若是真到了她和法器二择一的时刻,她的母亲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

而她只能在狂风之中屏住眼泪,用尽全身力气攥住母亲的衣角,再苦再累也一声不吭。

天水带来的螺钿雕漆,黑金鲍乌黑的底面上镶嵌了圆润雪白的贝壳,触手温凉。陆道婆摩挲片刻,将姚幼泓还给她的阴山血玉小心翼翼地放入漆盒之中。

就在血玉旁边,有一团黑色的蛛网状的线团。陆道婆凝视片刻,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

左手捏诀,掌心渐渐升起一团蓝色的火焰。那团黑色的蛛网被放入火焰之中,须臾片刻腾起道道黑色烟雾,袅袅悬浮在她的掌心。

陆道婆抽出一张黄纸符,细细思索之后,亲手写上了他二人的生辰八字。

那道道黑雾像有了出路,嗖嗖钻进了黄纸符之中消失不见,交织的墨迹渐渐被黑雾吞噬,消融为一体。

陆道婆捏着这张平淡无奇的黄纸符,信步闲庭走到姚幼泓面前,将那符纸往空中一抛。

黄纸符飘在空中久久不落,在自窗中透入的阳光之下打着旋儿,黑色的雾气像有生命,在符纸上穿梭不定,渐渐织成细密一张蛛网,笼罩在黄色的符纸之上。

黑色的蛛网之中,像有两张若隐若现的人脸,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他。

姚幼泓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再回望陆道婆,眼中就带了些许的恐惧。

“想让她心甘情愿离开你,就把这张符放在她枕头下面。睡一觉醒来,你的一切烦恼就没有了。”她淡淡地说。

姚幼泓却不敢伸手去接,惊惧交加地看着陆道婆。

陆道婆嘲讽地勾唇:“放……是一张符纸而已。管用的话,最多不过让她忘记你们之间的过去。”

姚幼泓犹豫着抬头:“真的对她没什么伤害?只是让她忘记我?”

陆道婆不以为意挥挥手:“只是让她忘记你。”

“一开始,只是你的姓名和样貌,就算你们面对面,她也再辨认不出你的脸。慢慢的,时间长了,你们过去的记忆会逐渐消失,真实和臆想逐渐难以分辨,直到她最终将你存在过的痕迹忘记殆尽,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再也不会来烦你。”

她记忆中有关他的过去,会被这一道轻飘飘的黄纸符抹去?

幼卿半信半疑地接过收下,低头道谢。

毕业前夕,最后一次聚会。

系里二百多人齐聚在一起,喝酒起哄,逼问他和她的婚期。

姚幼泓酒晕上头,但笑不语,却又被同班的女生起哄,让他亲口许下誓言要对她好。

许是感受到了他格外冷淡的回应,那之后的她一直有些小心翼翼。

他签到了深圳,而她留在当地。他想靠着异地和时间将感情冲淡,她却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说:“要不,我们结婚吧?”

姚幼泓独自一人站在丽江客栈的阳台之中,举目远眺玉龙雪山。

真的要和她结婚吗?生儿育女,从此一辈子和她绑在一起,再不得自由?如今的她就已经这样难以拒绝,若是真的结了婚,他哪里还有离婚逃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