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④

和林喜柔聊完,熊黑恰好也忙清了狗牙那头的事,过来领炎拓去见蒋百川。

在熊黑面前,炎拓“发挥”起来就要自如很多了,一路耷拉着脑袋,长吁短叹,最后索性往边墙上一靠,悻悻蹲了下去。

熊黑莫名其妙:“你怎么了?马上就要报仇、揍那孙子了,这什么表情?”

炎拓说:“我跟林姨明说了,林姨让我死了这条心。”

熊黑想了会,懂了,看炎拓时,觉得可怜又可笑,他走过来,也在炎拓身边蹲下,还递烟给他:“来一根?”

炎拓摇头。

熊黑自己点着了,慢慢吞云吐雾。

炎拓斜乜了眼,看他的腕上凸起的青筋:“跟我说是因为血缘,熊哥,我血缘差在哪了?”

熊黑唾了句:“真特么看人家的就是好的。”

说着转头看炎拓:“你说你,既有钱,又有命花,不趁着好时候好好享受,非受苦受罪的,要往我们这里凑,图什么呢?”

炎拓笑笑:“熊哥,你这就不懂了,都是这山望那山高,没钱的求有钱,没命的求康健,有钱有命的,就要求平安、求命长了——要是没办法也就算了,偏偏让我知道有,我能不往这使劲吗?使了半天,又告诉我没戏……”

说着,凑近熊黑,压低声音:“熊哥,我真没戏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林喜柔的嘴是密不透风,但熊黑脑子里肉多、挤占了脑细胞的生存空间,经常能漏个一句半句——线索这种事,一两个字也是好的,反正目前他为地枭画的拼图也还不全,多一块是一块。

熊黑说:“嗐,炎拓啊,我问你,你想平安、想命长,还不是为了纵情享受吗,对吧?

没错啊,炎拓点头。

“那如果让你再也享受不到了,连特么日头都见不着,要平安命长,还有什么意思呢,对吧?”

说着拍了拍炎拓的背,就势站起了身:“走吧,趁着心情不好,拿那孙子出出气。”

***

炎拓事先已经知道,蒋百川的状态是“伤不让医、饭不让吃、水不让喝”,但即便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跨进门时,还是被一股恶臭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蒋百川被关的地方,跟关狗牙的那间类似,外头看是培植室,得通过暗门进来:这种暗室面积小、不设通风管道,即便是普通人关进去都会闷味,何况是一个受了伤且伤口腐烂,拉撒还都在屋里的人。

炎拓没熬住,迅速关门退了出来,接连睁眨了几下眼睛——暗室里没开灯,回想起来,他只看到了卧趴在狼藉中的、脏兮兮的一团,依稀有个人样,其它的,什么都没看清。

熊黑在外头嘿嘿笑:“怎么样,是不是挺解气的?”

炎拓说:“好像死了啊?”

死了?熊黑吓了一跳:“不可能,早上看还动弹呢。”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头到底不放心,拿了根松土的草叉在手上,掩着鼻子进去捅了捅人,又退回来:“没死,吓我一跳。”

看来,蒋百川确实还有用,一时半会的没性命之忧,炎拓拿手虚掩住鼻子:“熊哥,帮找个口罩来。”

熊黑没明白:“啊?”

“太臭了,这让我怎么进去?万一揍着揍着,把自己揍吐了呢?”

熊黑冲他翻了个白眼:“破事可真多。”

觑着熊黑出了培植室的门,炎拓一把推开暗门进去,摸索着打开灯,趋前一步蹲下身子,忍着反胃去推蒋百川的肩膀:“蒋百川?”

蒋百川的身子挪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以前,蒋百川是个不太有年龄感的人,这倒不是他长得显年轻,而是因为优渥的生活打底,精气神足、又注重粉饰保养,但这几天,一切外在的支撑都没了,身体又遭受折磨,仿佛只是一夜之间,“老态”这个词儿,就爬满了全身,比之实际年龄,看上去大了十几岁也不止。

他眯缝着眼睛,眼底一片浑浊:“啊?”

炎拓说了句:“你要想少受点罪,就装死,越是看上去要死了越好。”

蒋百川愣愣地看他,渐渐地,有点认出他来了:“你是那个……那个?”

正说着,外头门响,炎拓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惨叫总会吧,叫得越惨越好。”

语毕迅速起身,一脚踢在蒋百川肚子上,厉声吼了句:“去你妈的。”

骂得挺狠,下脚其实不算重,蒋百川起初都没回过味来,顿了两秒才抱住肚子,痛苦地嘶声哑叫,又挣扎着往墙角爬。

外头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很快,熊黑探进头来,递口罩的同时嘱咐他:“意思意思行了啊,别打死了。”

炎拓一把扯过熊黑手上的口罩,一副老子凶起来连你也打的模样,斜吊了眼看熊黑,眉间眼梢尽是戾气:“这还不都是你们,把人弄半死不活的,我这打都不敢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