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页)

而曜雀帝君也逐渐感受到了烛照剑魄的存在,长剑已跟随自己多年,用起来颇为顺手,他自不愿幽萤之事重演,便每一晚都将剑身置于金殿中央,亲自诵经镇邪,听得烛照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好端端的,为何要成日浸浴在这空音里头。

直到有一天,曜雀帝君提起了幽萤。

风缱雪问:“他怎么说?”

谢刃答:“他当时在与人闲聊,说烛照乃是妖血淬灵,理应生而降魔,不可与幽萤邪灵相提并论。”

然后另一人便连声附和,又提到了寒山枭凤与幽萤之死。烛照剑魄从他的话语中,逐渐拼凑出了往事画面,错愕之后,是绵延不绝的悲痛,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要冲出去厉声质问,却最终还是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

“要斩妖。”

“要并肩而战,要一起护苍生安稳。”

他记得幽萤在混沌之中,说过的每一句话。现如今并肩已是奢望,但至少要将两人未尽的心愿完成。于是烛照选择了将一切情绪都收敛于心,即便剑魄现世,也依旧遵从着曜雀帝君的指令——全力斩杀九婴。

天地间最凶残的大妖,引水火为患。烛照拼尽全力配合着曜雀帝君,与他一起斩落了一颗又一颗妖首,直至最后一战。

世间已无其他大妖,烛照剑魄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来了,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了幽萤,意料之中的,依旧只换来“邪灵该死”四字。

烛照问:“帝君后来查过吗?”

曜雀帝君却反问:“为何要查?”

“幽萤与我同体共生,我知他并非邪灵。”

“即便不是邪灵,一把不受主人控制的武器,也不必存在,而你,就表现得很好。”

“不必存在?哪怕红衣修士实为邪佞,哪怕幽萤无心为恶,也不必吗?”

“你今日的话很多。”

烛照悬于半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帝君,我们一起去杀九婴吧。”

杀了九婴,完成在赤山时许下的降妖誓言。

那是他最为勇猛的一战,神剑裹着烈火与日光,将大妖逼得节节败退,从日升到日暮,再到下一个日升,九婴骤然发力,以全部的力量,卷起浓烈的黑雾碾过洪荒!

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致命一击,烛照却并未阻挡,而是看似无意地在半空微微一顿,倾下一片极难觉察的烈焰。

下一瞬,黑雾已与无形烈焰一道,重重穿过曜雀帝君的身体,绞碎了他一身筋骨。

同一时间,烛照也腾空飞起,借九婴尚未缓回精力的机会,将最后一颗妖首斩落天边。

天地萧瑟,狂风暴雪。

烛照将自己半掩进了最干净的雪地里,寒意并不刺骨,也与那喜欢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灵魄有着天壤之别,但他依旧觉得舒服,像是紧绷了许久之后的难得放松。

月映野道:“难怪当初烛照不愿入棺陪伴曜雀帝君。”

谢刃道:“九婴虽死,妖邪却未尽。烛照斩妖,从来只辨善恶,有为非作歹的,哪怕外表是光鲜亮丽的大善人,也照杀不误。”

风缱雪问:“那烛照后来可有像世人所言,当真偏执入魔?”

“没有。”谢刃道,“就如当年的红衣修士,烛照所杀的,都是大恶。但旁人往往不知他们背后所做的勾当,只能胡乱猜测,猜测他们何时与人打过架,何时吃饭忘付钱。”

久而久之,烛照便被传成了容不下半分不端正的蛮横之剑,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而别有用心的人也在这时冒了出来,联合一众修士,共议镇压之事。

那时的天下已经很太平了,也不再需要长剑镇守,于是烛照便没有反抗,主动归于太仓,只将一缕剑魄留在了天地间,他同很久很久之前的幽萤一样,东飘西走,把大千世界看了个遍,直到那天抵达了杏花城。谢府小公子怀有红莲灵脉,与烛照天生相契,仿佛一场等待了数百年的相遇,总之他一把抓住眼前飘动的剑魄,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而后便将其往肚子上一按,睡了。

风缱雪道:“那时你满月了吗?”

谢刃回答:“差不多吧,三岁之前的事情,我也只能记起这么一件了,还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月映野道:“能想起往事,就说明烛照的力量正在苏醒,你或许很快就能离开这座岛了。”

谢刃心里微微一动:“嗯。”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月映野让两人先去休息,自己也回到卧房,遣木雀将旧事送往仙府。

谢刃替枕边人裹好被子:“困不困?”

“不困。”风缱雪揽住他,“在想事情。”

“想什么?”

“前世的烛照和幽萤,今世的你和我。”

谢刃笑笑,低头蹭了蹭那微凉的鼻头:“烛照和幽萤未尽的心愿,未等到的余生,未看过的风景,我们今世替他们补全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