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那女人在震惊里开始幻化,墙上的人影渐渐扭曲,九条狐尾像绽开的花。夷波听见她的尖啸,声音长而利,充满绝望。那男人把刀刃往前顶了顶,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得活……”

他得活,狐女必须死。站在那里半晌的黑衣人化成了一只大鸟,张口把九尾狐的魂魄和元丹吞了下去,冲上云端,鼓翅飞走了,地上只留下狐狸的尸首,九尾尽断,神形俱灭。

阿螺和夷波看得遍体生寒,女人吸男人的精元,男人为活命义无反顾把女人杀了,他们的故事和她们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和登褒夫妇的也不一样。

果然跨越种族的爱情是没有好结果的,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两个人咽了口唾沫,看见那些村民架起火堆,把狐狸的尸首扔了进去。火焰熊熊很快把一切烧了个干净,他们劝解男人,“这下子祸根除了,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人散了,空荡荡的屋前只余男人独自一人,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寂寞。

阿螺和夷波没走,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回到屋里,关上了房门,夷波说:“这个男人真狠。”

阿螺摇摇头,“如果不杀九尾狐,死的就是他自己。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觉得登夫人拿了烛银会高兴,虽然暂时难过,过段时间也就放下了。”

两个人心情都不佳,沉进水草里休息,打算等明天天亮再看有没有后续。

后续当然有,不过令人悲伤,男人清早茫然站在庐前,大概一时忘了狐女已经不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煎药。以前都是她准备好了送到床前的,现在没了可以依赖的人,只能靠自己。他生火,弄得烟雾缭绕,熏出了两泡泪,好不容易把药煎成,尝了尝,味道不对。旁边的砧板上放着一把刀,刀口有隐约血迹,他迟疑地提刀嗅了嗅,味道熟悉。

他呆住了,打碎了碗,瘫坐在地大泪如倾,仿佛看见她卷袖划破手腕的样子。其实受供养的一直是他,为了延续他的生命,她每天都在伤害自己。让他喝她的血,内丹在药碗里水深火热,修为折损了千千万,反正她的美丽从来不是因他而起。当年他在风雨里救了她一命,到最后这条命还是被他讨回去了,也算两清。

她们听见男人野兽一样的嚎哭,失声叫着遂心。夷波拉了拉阿螺的袖子,“走吧!”最后的结局可以预见,这男人活不了多久,他早就病入膏肓,没了狐女死路一条。

“以后别看热闹。”夷波胸膛里填满了郁塞之气,怪阿螺管闲事,弄得她情绪低落。

阿螺却很受教:“世态炎凉,见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你每天就知道太阳升起来啦,海水好蓝啊,坐在珊瑚顶上织鲛绡,今天织了三尺,到海市上能换一片金叶子……你都不懂人情冷暖,活该一辈子当条鱼。”

夷波撅起嘴,如果懂得世故非要经历那些,她情愿永远傻乎乎的。

后来日夜兼程回到潮城,一回来就觉得从地狱里爬出来了。哑海风平浪静,环境是她熟悉的,她还是喜欢留在这里。可是长老们那关很难过,得知她现身了,即刻传令她进龙绡宫。点苍长老的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声色俱厉地斥责着:“你把长老们的话当耳旁风,可见你目中无人。我三番四次和你们说过,别看眼下还算太平,陆上的人,还有南溟鼋鼍和雕题国的威胁一时都没有停止。你这么做考虑过后果吗?你要置众多族类于不顾,只图你自己欢喜吗?”

她矮下去三寸,怯懦地绞着手指道:“长老教训得是……”

“你无父无母,原本就不是潮城的人,因看你可怜才收留你,可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不捅出些娄子来你就浑身难受。为什么别人都安安分分的,偏你张狂?你比别人能干些,还是脑子比别人聪明些?既然不顾我们的令走了,还回来做什么?潮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夷波吓哭了,想跪奈何没腿,呜呜咽咽求告着:“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求长老饶了我这次。我平平安安回来了,并没有带回什么危险,请长老明鉴。”

石耳长老态度很坚决,“城中谁不知你一意孤行逃往即翼泽?要是开了这个头,大家都学你,以后谁还服管?这次绝不能姑息,请非鱼长老来,把你逐出潮城,不管你将来漂泊到哪里,都与潮城不相干了。”

长老们态度很坚决,这次是要拿她做筏子以儆效尤了。夷波再怎么求饶都不管用,眼看非鱼长老带着几个鲛卒过来了,他们对付外族不行,对付自己族人手段硬得很。她没有办法,只得回身抱住柱子,除非他们把她的手砍下来,否则万万不能让她离开潮城。她哭得涕泪横流:“我生是潮城的人,死是潮城的死人,我哪儿都不去,求求长老了,可怜我无父无母,要是被逐出去我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