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信念这种东西,遇到对的人,一瞬就可以土崩瓦解。(第4/7页)

有可疑,她当然知道。先前交过手,他们几个联合起来,至多让他懒于纠缠匆匆退战。那是他未起杀念。倘或抱着伤筋动骨的决心,恐怕再添十个分/身,也不是他的对手。无方权衡利弊,心下有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一则修为不足,惹恼了他,他一不做二不休,她保全不了自己,还要连累外面的角虎和孰湖;二则白准下落不明,当真撕破脸,她怕他对他不利,那白大傻子就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稳住他。深吸了口气,她和声对他道:“明玄,你我情义虽不深,但总有几个月的交集。我自问没有亏待你,如果你尚且能念我半点好处,就请不要难为他。你和他,现在是同荣共辱,如果他有不测,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你说是么?”

他慢慢点头,“师父说得是,不过我以前竟从未发现师父有这么好的口才,现在为了一个白准,也是竭尽全力了吧。”

她说是,“我和他是夫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皇帝嘴角微沉,忽然出言打断了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还有,我记得在小妙拂洲时,你就同我说过,让我不要再叫你师父。你是真心的吗?要逐我出师门,从此和我断了这层关系?”

往日的情分,随着他的质问荡然无存了。在无方心里,确实早就不认这个徒弟,他那么重的心机,和他们根本不是同路人。本来刹土上的人也好,妖也好,大多是友善的。凡事留一线,事不做绝,是他们对佛道的参悟。可和他,无方已然觉得难以再保持友好的关系了。他欺骗她在先,现在又欺负白准,这样的人不配深交,连继续走动的必要都没有。

她不敢断定他提供的白准的去向是否属实,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她慢慢退后两步,“这话我是说过,你我之间,委实不该再称师徒。我没有传授你什么,你也不是真心在我门下,从开始就是有目的的,现在目的达成了,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叫我师父。”

他沉默了下,慢慢又笑了,白洁整齐的牙齿,在通臂巨烛下发出品色的光。

“那真可惜,我原本很喜欢叫你师父的。虽然你没有传授我医术,毕竟我向你行过拜师礼,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掖着两手漫步上前来,华美的袍裾在身后拖曳,背上巨大的行龙张牙舞爪,几欲破空而起。他复切切叫了她一声,“为什么你对我有那么多的猜忌呢,就算我以前做得不对,现在想弥补,你也不肯给我机会吗?我在你眼里,早就是个坏人,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意图不轨,要害你们。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如你所愿?我就是要打压白准,就是要得到你,你听后,又作何感想?”

他是抱着试探的心,以赌气式的口吻,来看她有何反应。结果她脸上淡淡的,不起半点波澜。他忽然有些愤懑,淡淡的最伤人,他觉得自己成了丑角,有一瞬当真恼羞成怒了。

他心里醋海翻腾,恨她情愿爱一只麒麟,也不肯对他有半分动容。他捏着大袖在殿里急急地踱步,怕再看见她,会忍不住想动手惩治她。想想她刚才的表现,他看出了她的怯懦。他有意透露自己是假白准的信息,试图引战,也抱着玉碎瓦全的决心,索性开诚布公算了。然而她却选择退让,让他有力无处使,丧失了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他终于恨恨发笑,“艳无方,你真是让我失望。”

她抬眼平静地看向他,“这话应当由我来说,我修为太浅,不识人心,好在及时止损,总算不晚。”

“不晚……”他咬着槽牙道,“只怕来不及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你我都不要再回避了。眼下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我——如果没有白准,你会不会选择我?”

心跳如雷,他在等她回答。一瞬经历了繁华到腐朽,可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不可动摇的决心,她回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有白准的出现,就没有现在的我。”她的唇角微微仰起来,“我曾经一心向佛,没人能扭转我的信念。可是信念这种东西,遇到对的人,一瞬就可以土崩瓦解,你不会懂。言尽于此,不要再谈下去了,多谢你告知我他的下落,夜深了,早点睡吧。”

她向殿门上走去,他紧握起了拳,冲她的背影大喊:“入世是上天对我的磨砺,我总有一天会归位,你跟着我,将来当我的明妃,这样不好吗?”

她顿住了步子,回身看他,“你要归位?光持上师知道你的想法吗?如果你能取而代之,白准为什么不能飞升天王?别说一位初地菩萨,就是帝释天,我也不稀罕,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