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双行泪(第2/6页)

她嘴里念叨着“琉璃琉璃”,最终惨然一笑:“琉璃易碎,竟然不是个好名字。是怪我。”

一旦妻子自怜自艾,爱德华便伸手搂住她的肩,轻轻地拍着安抚着。白辞看着,忽然道:“其实我很羡慕爸爸妈妈的感情。”

“我……”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皱着眉慢吞吞地说着,“好像身边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白芳二人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他竟然在你心底藏了这么深、这么深的影子……”白芳喃喃道,见孩子满脸不明白,伸手去拉他,“我带去你自己的记忆之门。”

记忆里,似乎很少被母亲这样牵着,白辞便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同时,他心底有些疑惑,父母对自己这样好,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感觉从来没被母亲牵过手呢?

疑疑惑惑之中,白芳带着他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推他进去。

被推得踉跄向前,白辞进了门,来到了门后的电影院,门口没有谁在候着。他迷茫地四处张望,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慢慢走进去,白辞选了个电影院中间的位置坐下,而大屏幕上,回忆的画面慢慢浮现,不断播放着。

是……他真实的记忆。

随着电影画面的播放,白辞终于想起来,父母已经死了,松原兄妹也死了。只有在亡灵之海里,他才能与死去的他们见面。

他坐着不动,浑身冰凉。

直至,六岁的自己看到那双冰蓝的漂亮眼眸。坐在电影的他身体本该僵冷如蛇,此时却动了动,恢复了点血液的循环。

很快,电影的画面来到八岁。

高烧的小小自己,被少年五条悟抱在怀中。而另一个养父卫宫切嗣,讲的睡前故事,的确如五条悟所说,狗屁不通。据说取材于佛经故事。

妙德女是未求道前的释迦牟尼的妻子。释迦牟尼未悟道前,见城外有人贫病且死,无法参透生死。他夜半悄然起身,信步走到露台上,无心思之下,摘取一朵欲开的荷花。

王子释迦牟尼返回帐中,望见妙德女与小儿子两张脸儿并着。那月光透过纱帐照在他们脸上,正如王子初见妙德女那年六月荷塘似的容颜。

顿时,心中柔楚温婉起来,把那朵荷花放在他的妻子的脸庞,便离了去。此后始求道(1)。

最后,卫宫切嗣枯瘦的手指抬起,点了点少年五条悟怀中的小小孩童,道:“你的六月荷花。”

画面外,白辞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他们终将分别吗?

而画面之中,少年五条悟将脸贴进怀中的小小孩童,孩童脸庞的高热渡到他微冰的脸上,他轻轻地,小声地,唤了声:“琉璃。”

坐在记忆的电影院里看着的白辞,没有看清五条悟的表情,因为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早已经模糊不清。

他想起来了一切。

甚至最后的死亡,自己被剖了心,倒在养父夜蛾正道面前。

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果真,胸口处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这样也能活着。

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白辞意识到,这样也能活着,便可以再见到悟了吧。

思念幻化作一点星光,缓缓地漂浮在上空,随后飘远,仿佛能飘到少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手中,哪怕隔着时空。

·

一缕星光落下。

五条悟抬手接住。

封闭的狱门疆内,漆黑的内部,六眼不受光源的限制,依旧将其中一切呈现在五条悟脑海。

狱门疆壁内回荡着恐怖的呻一吟,白森森的枯骨全部伸出手,想要抓住被囚禁其中的五条悟。五条悟背靠着狱门疆壁,支起一只大长腿,另一条大长腿懒懒地横着。

他姿态懒散,动也不动,全无威胁。然而,那些白色枯骨触及他身体的两厘米开外,无形的咒力震荡开来——

枯骨纷纷碎裂,落下来,碎成一堆森森白骨。

然后,那双冰蓝的眼眸漠然地扫了一眼。

同时,语气还是惯常的随意,一如既往的自嗨。

“你们不够体贴哦,明明我说了心情不好呢。”

说着,他单手支颐,想了下刚才梦的内容,似乎是……梦到了自己的高专生活。

以及,白辞的死亡。

“真是个不美妙的梦。”五条悟嘟嚷着,意识到狱门疆会扭曲梦境。

刚才狱门疆的幻梦中,一切都变得吊诡了。

再摊开手掌接住的星光,那一点光微弱地闪烁着。感应到这一点光的不同,五条悟将它攥在手中,然后慢慢睁大了眼。

如果说刚才狱门疆的幻梦中,白辞的死亡是假的,醒来的自己便可以不在乎,抛诸脑后,而这星光里传来的画面却是,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夏油杰,将白辞剖了心。

狱门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