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野望

那鲜血刺目。

沈殊紧紧盯着叶云澜苍白侧颜,又盯着那白发男人紧贴叶云澜背脊的手。

阳光从窗柩之外射入进来,映照少年影子扭曲。

“你是谁,在对师尊做什么!”

叶云澜听到了沈殊声音,沾着汗水的长睫抬起,看向站在门边的少年。

沈殊怎过来了……

世人皆知天宗宗主栖云君厌恨魔修,他手中玄清渡厄剑专门是为了诛魔而炼,敢在他眼皮底下显露行迹的魔修,大多逃不开神魂俱灭的下场。

沈殊是半成品魔傀,体内污秽之气还未完全除去,若是一时冲动出手,在栖云君面前暴露身份……

叶云澜哑声道:“出去。”

沈殊一愣,“师尊?”

叶云澜闭了闭眼,那滴汗水便从睫毛上滚下,落在他紧绷的手背上,溅起一朵无声水花。

“我说出去。”他沙哑重复了一遍。

可这一次,沈殊却并未如平日那般乖巧听话。

他杵在原地,执拗道:“师尊受伤了,我……不能走。”

他说着,眼眸里有暗色涌动。

叶云澜低声道:“只是小伤而已。”

栖云君冰寒的灵力在体内冲刷,压制着躁动的神火精魄。只是体内遭受过破坏的经脉本就脆弱,在这样剧烈冲刷之中不免疼痛,他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沈殊:“师尊!”

“收敛心神。”身后男人忽然出声,沉重的灵压锁住他周身。叶云澜只觉对外界感知忽然变得模糊,仿佛隔开了一层厚厚的膜。

——他听不到沈殊声音了。

叶云澜手背绷得更紧,显出苍青色蜿蜒的经络。

缺影就在身边。

若是他刚重生时,早已经在栖云君强迫为他疗伤的时候,便已直接拿剑发动禁术,即便可能会与对方同归于尽,他也要籍此破去前世受困浮屠塔百载所留下恐惧心魔。

——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浮屠塔中被镇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

可现在不行。

现在的他,已有了牵挂。

他在黑暗的长夜里接过一株雪盏花,从此留了一只小狼崽在身边。

那小狼崽子尚且稚嫩,粘人得很,却还未来得及成长得能够独当一面。

他看着站在门边的少年。

少年仿佛还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到,视野也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听为师的话。”叶云澜再度开口,声音低哑,“乖。”

“宗主……只是在帮为师疗伤。”

疗伤?

沈殊想要冲到叶云澜身前的脚步停下。

他看着床上盘膝而坐,白发鹤氅的男人。

自始至终,这人始终没有对他解释过一句话。仿佛不屑。

“疗伤……师尊的伤势,是又发作了么?”

沈殊看着叶云澜唇上刺目的血,拳头紧攥。

他想起方才花海切磋时叶云澜那一瞬间的僵硬迟缓——是那时候么?还是更早之前?

叶云澜却没有再回答。

他听不见。

“是不是因为我,师尊才……”沈殊哑声开口,却见那面无表情的白发男人侧过头,浅淡凛冽瞳孔向他瞥来一眼。

一眼,便似有无尽霜雪掠过身边,脚边蠢蠢欲动的黑影刹那静止。

——仿佛遇到了天敌。

“聒噪。”男人道。

沈殊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卧房,房门在他的面前啪一声关上。

那股力量仿佛无根无源,在他眼前没有任何行迹,又仿佛沛然天地之间,无处不是,无处不有。

他想起师尊所言,蜕凡境,是仙与凡的界限。

原来这就是,蜕凡境的力量?

他看着面前紧闭房门,脑海中是自家师尊在疗伤时冷汗涔涔的苍白侧脸,五指慢慢攥进掌心,渗出了血。

他明明说过,要保护师尊。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男人为自己的师尊疗伤,他却只能站在旁边,脸说上一句关心的话语都不能够。

他又想到听风亭里对他师尊不怀好意的容染。想到之物在竹楼里大献殷勤的贺兰泽。想到在星泉峰里遇到的那个对师尊出言调戏的尹师姐。

切磋时生出的那点兴奋已经全然散去了。

沈殊再次深刻意识到,他是如此弱小,而觊觎他师尊的那些人,却个个强大。

沈殊忽然无法遏制地生出一种变强的野望。

只有变强。

才能永远留在师尊身边。

——随着禁锢周身的灵压缓缓消去,体内神火伤势再度稳定。

但当叶云澜感知到身体里充斥着的那些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时,眉目间便流露出一种极深的厌恶。

——这就是他不愿意再去找栖云君疗伤的缘故。

“方才那少年,是你徒弟?”栖云君从床上步下,忽然开口。

叶云澜面无表情抬手整理衣物,“是。”

“他身怀戾气,心神不定,有入魔之资。”栖云君淡淡判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