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求情

在东城兵马司衙门处理公务的裴青心情很好, 只要一想到自家媳妇满脸的无可奈何, 心头就有些发笑, 满案头繁琐的公文看起来也没那么让人生厌了。

珍哥的脾性一向肆意奔放不愿受拘束, 这回却象小马驹一样被戴上了嚼头, 心里不得劲是自然的。裴青掰起手指头细细算了一下,至多月中旬就可以看出究竟, 到时候不管有无身孕都能知分晓了。其实两个人都还年轻, 就是没有身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若是能有孩子更好。

从日本国回来之后,珍哥别的没说,倒是九州的樱花提及了几次。春末夏初之际粉色白色的花瓣飘落一地, 至今记起都让人难以忘怀。不知能否向上峰请求休沐几天,西山的桃花李花也应该开得极妍丽了, 和彼处的樱花倒也不遑多让,到时带了珍哥去游玩一番也不错。

裴青一边慢慢地盘算一边闲适地翻看公文, 他已经收到暗中消息,皇帝有意让他牵头彻查今次科考舞弊案。春风徐徐之下,他的眉宇浮起一丝冷冽,看来有些人的打算势必要落空。秦王、晋王虽为天潢贵胄,其自身的格局都太过肤浅了……

正在筹划时有军士进来禀告,说外面有位夫人自称是从前的故旧,特特前来求见。裴青慢慢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浓密的剑眉掀起, 一双细长凤目精光微现, 终于来了吗?

京城兵马司衙门说起来是个威赫所在,其实当今皇帝力求节俭,这处屋舍有十来年没有维修了,所以粗略一看就显得有些破败。但是门口值守的军士都将腰杆挺得笔直,正所谓皇帝直接垂顾的十二卫之一,能在兵马司谋得一份差事是祖上积德的天大荣光。

值守军士的小头目一大早就看见衙门口停了一辆平头黑漆的马车,不走不动,也不见有人下来。他在京中呆得久自然练就了一双利眼,这马车虽平常,那拉车的马却是一等一的骏马,用得起这等事物的人家怕是有来头的。所以他嘱咐了几个守门的卫士,只当没看见那辆马车,悄悄注意些就是了。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那马车帘子才晃动了一下,从里面走出一个衣饰华贵正值花信的妇人,低低地说要求见新任兵马司指挥使裴青。

门上的小头目心头一凛,顾不得底下几个人的挤眉弄眼,连忙飞快地派人进去禀报,一边小心地把来人请进厅堂,又吩咐仆役把茶水奉上。过了半刻钟,就见裴指挥使施施然地过来了,那妇人双目含泪似是脉脉有情,抢前一步低低地唤了一声:“七符……”

小头目心道果然没错,这妇人定与这位新上峰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不然不会在衙门口踟蹰了那么久不敢离开又不敢进来。他心中编写着一大堆前情遗恨的故事,正想小意地退出去的时候,就听大人淡淡吩咐道:“毋须退下,此乃公务重地,这位夫人有什么事需要陈情,可向司内任何一位值守之人开口,若无其他事裴某还有公务!”

小头目一抬头,心想是叫我毋须退下吗?这如何使得,这位夫人明显就是冲着您老人家来的,我干伫在这地界算怎么回事?但是一抬头面对这位大人的如刀冷眼,他愣是不敢再动分毫。

那位夫人显见也有些意外,坐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双目就又含满了泪水。却又怕人家真的拂袖而去,只得扯了腋下的帕子搽拭了几下后缓缓道:“那日在贡院门口陡然看见你还以为认错了人,可怜见的我和父亲以为你跟姑母都逢了意外,没想到观音菩萨慈悲,还能让我在有生之年重新见着你!”

小头目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站着,心道这不是旧情人相见吗,难不成还真是亲眷?正在胡思乱想时,就见裴指挥使将茶盏轻轻一放道:“夫人大概是真的认错了人,裴某自幼生活在广州。在这京畿重地可没有什么亲朋故友。夫人再左顾言他不说明来意,裴某就不奉陪了!”

那妇人没想到自己如此低三下四,偏偏这人还如此决绝,心里又悲又苦,一时间也顾不得外人在场,哀哀哭道:“七符,我是裴凤英,我是你的亲表姐啊。我知道我当年对不住你,不该在你被姑父赶出家门时又与你断了婚约。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让我离开生养的故土跟着你背井离乡到不知名的地处去讨生活吗?”

这些年来,裴凤英与丈夫许圃的情份日淡,本来是想站在一边看热闹。昨日却被公爹淮安侯的一席话警醒,若是丈夫真的牵扯进科考舞弊案当中,当今皇帝一怒之下撸夺了他的世子之位,那么最后苦的还是她和女儿。所以今日一早她就坐了马车,悄悄到东城兵马司想跟表弟私下见上一面。心想,只要表弟念及昔日半分旧情高抬贵手,有些事就能悄悄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