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诚(第2/4页)

邵劲的这一声虽然也有意识的压低了,但带路的欢喜还是吓了一跳,不由埋怨一声:“我的好公子,你怎么能大庭广众的叫我家五姑娘呢?”

原来那小女孩排第五……邵劲正这样想着,还想问些事情,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欢喜,已经来到最上头的桌案,也就是徐佩东所在位置之前。

坐在主位上的徐佩东在邵劲看来是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倒没有和在座的有些人那样穿着高冠广袖,只是一身普通的道袍,腰上再悬一枚古玉,执着酒杯歪坐在位置上,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你就是邵劲吧?刚才那首诗是你在平日做的还是现在临时想的?”

“临时想的。”欢喜在邵劲背后细声说,“夙夜苦长短,妙手偶得之。”

邵劲张了一下嘴,声音却没有从喉咙中发出来。

欢喜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又说,“邵劲公子,快说话啊。你要是成了我家老爷的记名弟子,只要愿意,一日里留半日在国公府侍奉老爷也是寻常的事情。”

这小厮不会也看破怀恩伯家的情况了吧?邵劲苦笑地想,这真是丢人都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不,应该也没有吧,只是那一会儿的功夫,这小厮再火眼金睛也不至于立刻就看破。也许还是那小女孩说的吧……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的目的,说破他要直接出去;那个时候是不是就猜到他直接跑出去是想要逃跑?既然有这么灵巧的心思,怎么会找一本近在眼前的书没有找到?也许……就是试探下他识不识字?然后再引他看见了那张纸,最后又把他带到眼前来。

为什么一个刚见面的人要对他做出这许多煞费苦心的事情来?

邵劲暂时想不通这一点。

但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只要他答应下来,说一声“是我作的”,他就马上能够光明正大的摆脱怀恩伯府——至少是摆脱一半——只要他说话。

邵劲清了清喉咙。

他在开口的时候有点紧张,连带着第一个音节都稍稍失真:“……这应该是一个误会。”

一句话说话,那些藏在心中的紧张忽然烟消云散了。

就跟一副加在肩膀上的沉重的担子终于被主人卸下那样,邵劲忽然之间只觉得轻松。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是想跑路摆脱怀恩伯府。

可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拿着的好,免得到头来睡觉也不踏实。

他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可能是误会,我没有写过,也不会写诗。”

一句话落,满座皆惊!

徐善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并不迟,也就在邵劲刚刚说出口不到一小会的功夫,自然有人将消息传到了正和后院的女眷坐在一起的她的耳朵里。

她保持着微笑,和坐在身侧的表姐赵云瑰说笑两句——自从她跌倒的事情之后,赵云瑰许是怕了再生事,每次见着了她,要么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要么但凡她说些什么,对方必要附和一番。几次之后,徐善然也乐得和对方说话,免得连这时候都不能歇歇,总要与自家姐妹打些机锋。

这时候绿鹦端着盏清茶上来,这是有事情的意思。徐善然用袖子掩着口将茶喝了,便与赵云瑰说了声“先去更衣”,就带着绿鹦暂离了席。

两人转过坐满了人的花厅,还在夹道上的时候,绿鹦就将外边男客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徐善然。

徐善然一时默默无语。

如果说刚才这一路上事事接按她的想法发展的话,那最后这结果却叫她一时也颇为惊愕。

到底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

也或许是她一开始心里就颇有些偏见?

总觉得能杀父弑母的,必是个狂悖之徒,也几乎没有道德底线,没想到他不止有这个东西,底线看起来还不低。

至于现在……

“姑娘,现在怎么办?”绿鹦悄声问。

许是在徐善然身旁呆久了,这个时候她的关注点已经不再是“姑娘又做了什么什么什么不规矩的可怕的事情”,而是“姑娘做这件事情看起来出了波折,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想着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功夫,自己怎么连把外男引进姑娘的房中都不在意了?

可是她转而又想:有道是拿贼拿脏,捉奸捉双,自家姑娘反正一贯的小心谨慎,从来不曾出漏下把柄给什么人抓,既然这样,那么这些事情做了跟没做,在旁人眼中又有什么差别呢?

徐善然被绿鹦的一声疑问拉回了注意力。

她看着身旁的丫头,微微一笑,若有所指地说:“可见不管一个人再自信,总要给自己留些余地。”

而徐善然替自己留的余地此刻也正出现在了宴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