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2/3页)

晚间的王舍洲很旖旎,白天的街市,却有种返璞归真的平实和朴素。也许白天行走的都是烟火百姓,日落后妖魅横行的缘故吧,她走在临水的长廊下,听小贩招揽生意的唱叹,看外邦客耍刀含酒喷火,一阵笑闹中她从人群里挤身而过,然后像普通女子一样流连在售卖耳坠的小摊,试用免费的胭脂水粉,一层一层薄薄拍打在手背上。

那妖俏的身影像一株杨柳,在画意幽深的长廊里自在漫步。穿着不端不正的春衣,腰上断开一大截,雪白的皮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得周围男人垂涎三尺。但她似乎没什么忌讳,别人有意无意的碰触,并不引发她的怒火,至多不过转头别一眼对方,然后又垂首挑拣她的东西。

他驻足看了很久,檐外日光打在粼粼的水面,水波折射出琥珀一样的流光,倾泻在她的面纱上。从侧面看去,只看见一个朦胧而风流的轮廓,也许对于陌生人来讲可以引发一阵惊叹,但对于他,却是凿在心上的痛。

狠狠盯着她,盯得两眼酸涩,如果眼神能幻化成刀,现在她大概已经只剩一副骨架了。他不由想笑,东躲西藏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到人间来吸阳气了。他本以为她借助黑暗就能生长,毕竟黑了心肝的人,是不需要阳光的。

他也不急,立刻上去捉拿,谁知她会使出什么花招来,或骑狐狸或骑鲸,她有的是逃跑的手段。之前她行踪不定,确实让他苦恼过一阵子,但如今就在五丈开外,他反倒可以压制住毁灭她的冲动,甚至布上一个局,让她自投罗网。

大司命带领着几个弟子匆匆赶来,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她,正要冲过去拿人,被他抬手制止了。

大司命不解地低呼:“那妖女近在咫尺!”

他蹙眉瞥他,“图册必然不在她身上,你去拿她,她的同伙会给你传话,楼主有个好歹,立刻毁了图册,你打算怎么应付?”

大司命的气性煞了一半,但依旧不忿,“万一又被她溜了怎么办?”

他笑了笑,“她跑不了,王舍洲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人多眼杂,你们先回波月楼,不许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大司命犹豫了下,“让他们先撤回去,属下随侍听命,紧要关头也好助君上一臂之力。”

紫府君倒也没拒绝,只是长叹:“以前那万妖卷啊,不是本君的功绩,是那些妖怪自己愿意归顺,自己钻进神卷里去的……”

大司命脸上顿时五颜六色,知道他的意思,即便不问世事千万年,那个收妖建册的紫府君也依然健在,捉拿区区一个女子,还用不上假他人之手。

他诺诺称是,抬手挥袖,领着一干弟子悄然退下。临走回身看了眼,君上负手站在一处拐角,凝视那个偷书贼的眼神里装满冷冽和专注。他知道这种眼神,多次的棋差一招,已经把君上的好耐心都耗尽了。如果一件事不能令他放在心上,多半很难成功。但若是他决定严办,那么岳崖儿便在劫难逃。

画中人么……大抵就是这样。

在烟雨洲时,她金蝉脱壳把他玩得团团转,用的不就是这招么。不动声色设局,对手入局后,她却抽身断人后路,老江湖的手段果然不一般。现在轮到他做东了,他饶有兴趣看着这只秋后的蚂蚱,输赢天定,栽了别叫痛,就像他当初一样。

水榭的那头,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原来是几个野生的舞姬,正在碟盏上跳胡腾。那些姑娘不像望江楼里有主的,打扮上比商队伎乐更奔放。五颜六色的布条拼接成了上衣和长裤,然而只是首尾相连,中间是中空的。一旦旋转起来,布条因惯性鼓胀如同灯笼,里面是红绸紧勒的束胸和亵裤,在光天化日之下极具狂荡的性感。

崖儿驻足看了片刻,舞姬们快速旋转,脚尖的位置分毫不移,要不是底下有碟盏,恐怕地面都要被她们钻出洞来了。那些男人看得浑身火起,观之不足便把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是一伙的吧?不老实的手去撩她的面纱,面纱之上的眼睛笑意盈盈,但转瞬,男人的手便不能动弹了。

结果这个举动没能化干戈为无形,男人们同仇敌忾起来,舞姬本系玩物,一个玩物凭什么择客?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了,忽然长廊那头迸发出高声的嚎哭,一个老妇在人群间奔走,一面走一面惊慌失措地央求:“我的女儿不见了,就在刚才……不见了……求求你……求求你……”

可是求告却无门,连下跪都没人肯受。那老妇眼见无望,掩面跌坐在地上:“天啊……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崖儿轻舒了口气,看看天色,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会儿。这次卢照夜出手竟然比往常早了,难道是“药”都付之一炬,不得不匆忙补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