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3/4页)

在碧梅扫了三个月的地,拳脚尚未生疏,她足尖一点,身形上拔,将撞羽抛向半空护法,手执朝颜全力向君野刺去。朝颜的战斗力比起撞羽更为凌厉,破空时分裂成无数剑影,转瞬又归宗。那赤凤毕竟是兽形,尾羽累赘,平衡力也不佳,待看清时,剑首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招应该可以定胜负了,崖儿没想伤害它,中途便下意识收敛,可一道惊雷忽然从天而降,打在她身旁三尺远的地方。仰首看,撞羽在她头顶旋转,鸿蒙色的剑身上方,是闻讯赶回来的凰。青蓝的光球在它口中不断吞吐,要不是有撞羽抵挡,先前那道雷应该劈在她身上。

百鸟终于齐声鸣叫起来,或长或短,声势浩大。崖儿抬头的刹那,头鸟率众向下俯冲,隔断了她和撞羽的联系。她舔舔唇,双眸因兴奋熠熠生辉,朝颜在她手里发光发烫,一人一剑陷入癫狂,谁也没有要休战的意思。

电光往来,火轮奔突,所幸檀芽峰和紫府相距甚远,否则恐怕要惊动所有人了。这场以一敌百的战斗,激发出了朝颜所有的潜力,打得痛快,当然也打得混乱。凤凰终究是鸟类,有时候攻击难免失了准头,忙乱中的冲口而出,竟朝自己华丽的窝劈去。这么一来可就彻底覆巢了,崖儿要救急,发现鞭长莫及,只得掷出朝颜。脱手的剑灵,灵力会大打折扣,朝颜无法和撞羽汇合,击破雌凰的雷电后,便跌落在了地上。

可惜他们没法在蓬山现人形,这就是妖和灵的分别。妖有形质,灵是虚无缥缈的,只能寄身在炼化的武器上。

崖儿要去捡回她,匆匆之间落足没有算计,结果被什么套住了脚脖子。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人像弹弓上扣住的石子,铮然被弹射出去,一片天旋地转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吊起来了,她上了那两只凤凰的当。

崖边的那棵乌桕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枝干粗壮,高有两三丈。乌桕春秋的季节里叶是赤红色的,比枫树红得更好看,如果忽略她是被倒吊的,在这敧生的枝桠上栓好秋千,“身轻裙薄易生力,回回若与高树齐”,倒也是很美的画面。

千年的老藤,拽也拽不断。她尝试去解开脚腕上的死扣,发现绑得那么紧,没有利器很难脱身。再看那两只凤凰,暗忖这时候它们要是想泄愤,她无力招架,只有做烤肉的分了。

还好,仁兽终究是仁兽,它们除了交颈互问安好之外,至多昂着头,在底下趾高气扬地溜达,边溜达,边以嘲笑的眼神望她。崖儿从来不知道,鸟类的面部表情也能这么丰富。她在它们的注视下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最后居然败在了两只鸟手上。

又挣了挣,挣不开。半空中的撞羽躁怒,骤然发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向她。可在即将抵达时,被一道虹击中,重重跌落下来。

崖儿吃惊,这檀芽峰上除了她和那对比翼凤,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人被倒吊着随意旋转,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面向。只是转过一圈后,赫然发现凤凰台的边缘站着个人,她每转一圈他就走近一些,三圈过后,人已经到了她的正下方。

血都往脑子里流了,她艰难地求助:“救命……”

底下人微微仰起脸,与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彼此翻眼互视。五官都是颠倒的,只看见那人高挺的鼻梁,和眸底的一线波光,然后扭头问那双凤凰:“改吃人了?”

崖儿气结,君野和观讳却很高兴,拍动翅膀雀跃不止。她心里知道,这人应当就是紫府君,否则那对鸟儿不可能同他这么亲近。然而他来得不是时候,剑灵没能顺利撤回,自己又是这样一副狼狈模样……

有点儿冷,光致致的大腿暴露在山岚渐起的黄昏,她才想起袍子底下只穿了条亵裤。奋力把袍裾压回腿上,至多也只能压住腿根,早知道今天会被倒吊起来,出门前就该加条长裤。

不过这紫府君不是修成正果了吗,怎么还能见死不救?她忍不住搭讪:“仙君,凤凰是仁兽,您不该教唆它们吃人。我是奉青娘子之命,上凤凰台洒扫的杂役,我还穿着紫府的衣裳呢,都是自己人,你看!”

底下的人再度抬起头,随意瞥了她一眼,“看不出来。杂役怎么会和凤凰打起来?凤凰台上不能带兵戈,你不知道吗?”

话虽说得无情无绪,办事倒还算讲情面,抬指一挥,那藤蔓抽丝似的瞬间消失了。此刻还要装柔弱,就得再使使司命殿里的那套。转念一想他来了不知多久了,现在补救,恐怕为时已晚。

她调转身姿平稳落在地上,收起双剑后向他拱手:“多谢仙君。”

夕阳缓缓沉下去,最后的光芒,为他勾勒出了金色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