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坦诚相对(第2/3页)

“是。”

“你十六岁时,我送给你的。”

“我一直佩带。”

“如今解下来,你不想带了?”

“我无须带了。”

“为什么?”

“一个死人,佩剑何用。”

“谁说你会死?”

他一愣:“皇兄不想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

他更愣:“我害死先皇,又害死恭王,论理不当死?”

皇兄点点头:“论理的确当死。但可惜这个世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全论理。”

他不禁呆住。

“我惊闻真相之后,想过很多。阿檀,你想听么?”皇兄看着他问。

他呆呆点头。

“我想过杀你。然后我又想,杀你之后呢?一切会怎样?父皇会活过来?不会。二弟会活过来?不会。郢国会更太平?不会。因为没了你,还有鬼方氏。他们不安于边,又会回来搅乱。到那个时候,郢国会怎样?我又会怎样?”

“我是个病人,朝不保夕。一旦撒手,谁来护佑子民?郢国只会灭亡,在鬼方屠刀下,生民涂炭。真到了那样,我才是罪人。但若你在,你可以继位,可以掌国,可以处理一切。即使与鬼方相溶,至少保住百姓,不会生灵涂炭。于是我在想,既然杀了你,一切会变更糟,还为什么杀你?”

“纵使以上一切,都是出于假设。那么还有一样,绝对不是假设。我心中很清楚,若真杀了你,我会很难过,比现在更难过。出于形势,不该杀你。出于内心,不想杀你。既有如此多的理由,可以不用杀你。我又何必执着于仇恨,非要杀你不可?”

皇兄的话很轻,落入心底很重。

像塞满一颗心,满当当的沉,沉甸甸的重。重到让人温暖,让人幸福。

他忽然很想哭。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哭。

他几乎忘记了,皇兄是什么样的人。比天更澄澈,比海更宽容,一切歹心执念,都会在此云散。

皇兄还是那个皇兄。

从未改变。

他哽咽了:“皇兄,我……”

“收回你的剑吧。”皇兄看着他,微微一笑,“傻孩子,你别这样看我,好像看见圣人。我不是圣人,只是个病人。但有些时候,病人会看破很多。尤其像我这种,随时会死的人,看破的更多。因为常人有时间,可以肆意挥霍,将生命用于偏执,用于仇恨,用于利欲。可是垂死之人,他们没有时间。所以才有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因为直到那时,人们才会发觉,之前的种种执着,其实全没意义。弃好的一面不顾,死守坏的一面,生命的意义何在?死前的顿悟,无非如此。只是我比常人幸运,提早顿悟而已。”

“皇兄……”他听笑了,笑出了泪。

皇兄拿起剑,走下来,轻轻为他带好。

“以后别再解下。阿檀,我希望你带着它,一直保郢土平安。不管这土地上的,最终是郢人,还是鬼方氏,只要百姓平安,没有生灵涂炭,就是你的功德。”皇兄对他说。

他点点头。

皇兄笑了,执起他的手,走出殿外。

外面阳光正好。

明媚的春光,让人身心舒畅。

皇宫沐浴春光,整个像在发光。所有大殿的屋顶,琉璃瓦都在闪光,像有春天的精灵,在那上面舞动。

一切可爱极了。

他从没觉得,这里这么美。

“阿檀,你从陈国回来,忽然说破此事。是不是在陈国,遇到什么事情?”皇兄问。

“我去找她了。”他说。

“谁?”

“那个不但算计我,还向你告密的人。”他仍很介怀。

“那个姑娘?”

“嗯。”

“我一直没问过,她是什么人?”

“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莫非是那个端阳公主?”皇兄很惊讶。

陈国的暗部,四国闻名。暗部的主人,同样闻名。皇兄不常问政,也知道这个人。

“正是那个端阳公主。”他点头。

“原来是她……”皇兄长叹,忽又笑了,“真是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亲见暗部公主,四国最神秘之人。”

皇兄似乎很开心。

他有点不满:“她不是好人。”

皇兄失笑:“怎么说?”

“她不但算计我,还利用皇兄,这样能叫好人?”他气哼哼。

“她之所以算计你,因为你先算计她。”

“可她利用皇兄。”

“你也利用别人。”皇兄看他一眼,有些好笑,“这事说到底,是你先挑头。换作任何一人,都会和她一样。她告诉我真相,让我骗住你,也是正常筹策。并没有针对我,更没有想害我。阿檀,你别因为这个,胡乱记恨人家。”

“可她让皇兄服毒。”

“没有毒,都是假的。只为骗过你,骗过太医。”皇兄莞尔,悠悠道,“而且那位公主,似乎颇通医理。她见我朝不保夕,临走还给我药。似乎真的有用,胜过太医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