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辅政之人

卫国都城。

最近,文武百官都不安生。

北郊的祭地大典上,惊险令人瞠目。陛下和太子被刺,举国震动。

大理寺奉命彻查,但彻查的结果,更令人瞠目。

刺客很缜密。

偌大一场暗杀行动,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死的开不了口,活的逃之夭夭,撒下漫天大网也捞不着。

大理寺拼了老命,才抓到仅有的蛛丝马迹。

幕后之人竟直指梁国!

“这事有可疑。梁卫之间素无矛盾,为何行刺陛下?”左丞相不同意。

右丞相却认为:“人心叵测,焉知梁国没有野心,不想吞并卫国?”

两人争执不下。

他们两个的观点,代表了朝野两种倾向。兹事体大,谁也不认同对方。而更棘手的是,无人可以决断。

因为陛下至今未醒。

太医秦枫说,由于毒性太厉害,陛下虽保住命,但时昏时醒,短期内无法主事。

于是太子监国,三位重臣辅政。

辅政这样的重任,左右丞相当仁不让。至于第三位辅政重臣,出人意料,二相竟一致推举宇文初。

大臣们哗然。

不过随后想想,又都觉得在理。

现如今,左右两派对峙紧张,谁都想找自己人,以增加砝码。可偏偏互为牵制,谁也无法如意。

权衡之下,不如找个中立没用的。虽然于己无益,但至少于己无害。

于是,那个游手好闲的皇叔,倒成了众望所归。

对被寄予众望,皇叔本人并不开心。

“我明白,你很无奈。”东宫内,宇文清看着他笑。

宇文初哼了声,十分不满:“左右二相两个老家伙,自去狗咬狗,何必拉我垫背!”

宇文清失笑:“敢说左右二相是狗,皇叔,天下只有你一人。”

“哼!他们算计我,难道还要登门道谢?”

宇文初轻嗤,懒洋洋道:“殿下,你余毒未清,还需休养。若是下棋品茗,只管找我。若要来看狗咬狗,恕不奉陪。”

“皇叔,我知你闲散惯了,不爱理会朝政。”宇文清看着他,认真说,“可现如今,我监国便遇大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当真不愿帮我?”

宇文初笑了。

“殿下此言差矣。臣子的意见,只是供参考,决断全在你一人。人多嘴杂,反受其乱。我不来添乱,等于在帮你了。”他笑着说。

“皇叔惯会强词夺理。”

他笑嘻嘻,竟毫不惭愧。宇文清无奈,只好随他。

可他却忽然问:“殿下,你更倾向于哪一派?”

宇文清想了一会儿,说:“我也认为,梁国行刺没有道理。”

“当今天下,有道理的事儿少。”他不以为然,又问,“殿下认为不是梁国,那么认为是谁?”

这一次,宇文清想得更久,最终还是摇头:“我想不出。”

宇文初又笑了。

“政事果然苦闷。已有的,不能相信;没有的,又想不出来。”他站起身,长吁短叹,“大好人生,全浪费在这上头,真是了无生趣。”

“皇叔,我已经够苦闷了。”宇文清看着他,苦笑,“你不帮我,我也认了。请你高抬贵手,别再雪上加霜。”

“好,好,我不打扰殿下思考。”他笑嘻嘻,起身就走,“东宫椅子太硬,久坐伤肾,我改日再来探望殿下。”

宇文清点头,看他施施然走出,忽又叫道:“皇叔!”

他停步转身。

“谢谢你。”宇文清对他微笑,坦然恳切,“那日刺客逼近,若非皇叔拦下,我已死了。我的命是皇叔给的。”

他也微笑。

“既然如此,殿下更要好好活着。他日殿下登基,我便是救驾功臣,若要行赏,可千万别忘了我。”他眨眨眼说。

“我不会忘记皇叔。”

他挥挥手,笑着走了。刚走出东宫门,迎面看见一人。

“秦太医!”他叫道。

秦枫赶紧上前:“佚王殿下。”

宇文初点点头,边走边问:“太子的病况如何?”

“回殿下,太子体内仍有余毒,我调了几次方子,毒会慢慢清除。”

“陛下呢?”

“陛下春秋已高,又劳心于国事,受毒物侵袭较重,需长期调治,才能有起色。”

“秦太医是国手,必有法子。”

“殿下谬赞。”

两个人边走边说,渐渐走远了,走入一条长巷。

长巷静无人。

宇文初忽然道:“祭地大典上,你做得很好。”

“谢殿下。”

“陛下只会继续昏迷。他人老了,又被毒物侵蚀,会慢慢油尽灯枯的,是么?”

“是。”

“太子只会继续不癒。他乍一监国,忧心劳形。外受毒侵,内耗精神,终成沉疴痼疾,会永久不癒的,是么?”

“是。”

宇文初点点头,笑了。

他缓步走出宫门。马车正在宫外等他,他还没过去,忽听身后有人叫:“佚王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