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朕的孩子没了

廊前的雨一直下, 滴落殿前的石阶上,暮色的天,风雨如晦。

沈邵负手立在殿前, 目视庭院里雨中飘摇的花枝,雨来风急, 枝头春色片片零落, 辗转成泥, 楼外花池里养着他从宫中太液池为她捕来的鱼,如今豆大雨点砸下, 鱼儿潜底, 藏入石缝里。

长万从外头迎着雨跑来, 跑到屋檐下:“启禀陛下,奴才去查问,听门上的人说是陆大人将殿下抱下马车的…”

沈邵望着殿外的雨:“还有呢?”

长万弯腰站在沈邵背后,他仰头望着天子的背影,笼罩的天光暗淡, 长万暗暗咽了咽口水,垂头回答:“没有了…下人们说陆大人将殿下抱回寝殿就走了…”

长万回了话,见天子久久不语, 他瞧见师傅王然带着两个小厮, 从庭院外疾步走进来,长万紧绷的心口一松。

王然在殿前收了伞, 拍掉身上的雨珠,走上前:“禀陛下,今日负责看守府门的小厮已经打死了,殿下在外私雇的马车夫也寻到了,已经着人绑了, 陛下您要亲自审审吗?”

王然话落,廊下又是一片沉寂,众人望着天子孤寂的背影,私下面面相觑,提心吊胆,许久,沈邵僵直的背影一动,他慢慢转身,似要开口,众人忽听一侧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急急推开,芸香从里头跑出来:“陛下,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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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间都是刺鼻的汤药味,永嘉挣扎着睁开眼,目下一片白茫茫,许久才瞧出点色彩,她睁眼望了许久,终于看清楚四周熟悉的床幔景设,姜尚宫手捧着药碗,双目通红跪在床榻前,见她醒了,眼泪霎时掉下来:“殿下…”

永嘉脑海中一片混沌,头疼欲裂,她闭上眼睛,沉寂许久,她忽然抬手抚上小腹,那里又冷又疼,长睫压着泪,随她睁眼,从眼角掉出来。

她猛地想起昏迷前那最后一瞬,慌忙看向姜尚宫:“陆将军呢?他怎么样?还有张…”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用力推开,‘嘭’的一声响,惊得永嘉话语一滞,姜尚宫急急回头望去,心上顿时一沉。

沈邵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门框,这段说长不长,说远不远的距离,永嘉躺在床榻上,她似乎看到他周身的阴霾,又似乎并不能看清他。

沈邵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进来,他的视线,打从进门起,便一直落在她身上,似冰寒冷,似火灼热,满是煎熬。

姜尚宫转回头,对着榻上的永嘉沉默摇头。

“都滚出去。”沈邵负手立在床榻前,他声音算不上高,却十足沉冷。

寝殿内的女侍三三两两全部退下,沈邵垂眸俯视仍留在床榻前的姜尚宫,面上笑意玩味,似有几分冷:“姜尚宫是忠仆,一向不听朕的,你留下来是想护着她?你觉得自己能护得住她吗?”

沈邵冷笑问着,忽然转头看向殿外,大声唤王然,王然很快带着几个长侍跑进来,候在寝殿门外。

沈邵收回目光,先是落到永嘉身上,最后看向姜尚宫:“拖下去,杖毙。”

姜尚宫跪在床榻前,听着沈邵的发落,缓缓闭上眼,一语不发。

殿外的王然一愣,他在门槛外愣站了片刻,待再次对上天子投来的冰冷目光,连忙弯腰垂头,带着人走入殿中。

永嘉周身一震,她紧盯着沈邵,她看着奉命走近来的宫人,慌忙抬手死死拽住姜尚宫的衣袖,她用尽所有力气去问沈邵:“为什么?你不能动姜尚宫,你不能动她…不是她的错…”

沈邵听着永嘉的质问,看她苍白额头浸出的汗,寂寂不语。

姜尚宫被王然带着人拖下去时,没有丝毫的挣扎求饶,只双目直直望着永嘉,她们指尖松开的一瞬,她只劝:“殿下保重身子。”

永嘉想要阻拦,可她身上力气殆尽,她望着被越拖越远的姜尚宫,挣扎的想要爬起身,最终狼狈的摔回榻上。

寝殿的门在外关锁的那一刻,永嘉的心血似被抽尽了,她摔在榻上,四肢虚软冰冷,她的身子随着她的心一起颤抖。

沈邵撩起衣摆,在床榻旁坐下,他望着伏在榻上的人,抱住她的双肩,将她从榻上扶起,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他的眼神似深夜,看不见波澜,瞧不清喜怒。

沈邵将永嘉抱到怀里,他用指腹去擦拭她额头的汗,擦她眼角的泪。

永嘉急急抓住沈邵的手臂,她眼底皆是血红,一张小脸惨白,连唇瓣都是无血的,她的声音虚弱不堪:“别杀她,不是她的错,不关她的事,你不能杀她。”

“朕知道,永嘉,”他继续异常平静的替她擦眼泪:“可朕的孩子没了,朕狠不下心怪你,总要有人替我们的孩子陪葬。”

“朕说了不许你出府,朕私底下不止一次告诉过姜尚宫,你的身子不能折腾,可她偏偏纵着你,还要私下替你雇马车,帮着你出府,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