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第2/7页)

可以说昨夜刘协拒绝曹昂的求见,正是两人亲近的明证。

此时君臣二人相见,无人提起昨日之事。

刘协谈起荆州田地以良、中、劣三等来分,各有多少,又多少为豪族所有。

曹昂对具体数目记得清爽,一一报来,准确无误。他也丝毫不提昨夜之事,只是回答正事之外,暗暗留意皇帝神色,见皇帝神色轻松、唇角含笑,与从前沉重的模样不同,仿佛一夜之间卸下了万钧重担,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倒也慢慢放下心来。

“你昨日见诸葛亮,谈得如何?”结束荆州事务的讨论后,刘协问道。

曹昂道:“此人虽然年纪尚轻,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与时下名士不同,大约因为他十三岁颠沛流离来此,路上所见引他思考,因此在荆州安居之后,倒是很关心民事农事,不只学问过得去,谈起实务来,也有见地。”

刘协点头,起身道:“走,随朕一同去见见他。”

此时诸葛亮与妻子黄月英所居之处,距离皇帝起居之处,只隔了两个院落,曲曲折折之下,也不过几百步路就到了。

那边皇帝动身前来,早有宫人跑步传信,往诸葛亮处布置接驾。

诸葛亮与妻子黄月英,原本正对坐屋中,分析昨日的事情要如何了结,忽然得知皇帝要来,都站了起来,退到一旁看宫人布置。

黄月英扯一扯丈夫的衣袖,低声道:“咱们正担心受殃及,如今陛下亲来,正是解释的机会。”

诸葛亮瓮声瓮气道:“再说吧。”

黄月英看丈夫神色,以她对丈夫的理解,便知道其中必有内情,于是从衣袖底下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诸葛亮昨夜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妻子,只除了乘舆中被逼脱衣验身那一段,事关脸面,此时如何肯说,眼睛瞟往墙角,低声嘟囔了两句听不出来的话。

黄月英见状,原是握着丈夫手的手指往里扣紧,改为掐着他手心的肉,嗔怒道:“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

“哎唷。”诸葛亮吃痛,又怕给宫人看出来,也不好甩开妻子的手,只能强忍了,眼中都冒出泪花来,连声道:“轻点,轻点,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于是就把昨日如何遇到了皇帝,如何上车,如何给迫着脱了外裳等事情一一说了,“还把我的竹刀也收走了,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他最后委委屈屈来了这么一句。

黄月英听完了,道:“所以呢?”

“所以?所谓管中窥豹,如今他迫于形势,能逼我脱衣验身;来日岂不是也能迫于形势,做出更不耻之事来?”诸葛亮倒是也有他的道理与坚持,“君子不是不会变通,而是有他自己的原则,哪怕面对生死也不会动摇更改。陛下既然见我,又不信我,以己生死为重,以士气节为轻,我已是尽知。我虽心向汉室,却也要择主而从,所以还同他解释什么呢?只要此间事了,你我仍归于山林之中便是。”

黄月英一听便知道症结所在。她自幼跟随在父亲黄承彦身边,最清楚这些名士的臭毛病了,他们就像是等待人疼爱的小女子一般,都渴盼着有名主如同那热烈的男子一般,弯腰低头,三催四请,给足他们脸面尊重,他们这才羞答答出来,偶尔抛出只言片语,就给名主当成治世名言。这大概是所有未出山名士的终极幻想了,就好似闺阁中的女孩闲谈的故事一般,黄月英从十二岁上就不信这一套了。在她看来,丈夫是有才能,也有抱负的,当时就算刘表未死,天下尚未一统之时,会真如丈夫所想,三番四次,礼贤下士的主公,可想而知——那主公该有多窘迫绝望。否则原本势大的袁绍、刘表,哪个手下不是人才济济,只手头现有的谋士贤才能用好了,都足以称王称霸,哪里还用跑到郊野之中,屡次相请一个不满二十的青年人。就算真有那等三番四次跑来邀请的主公,自家丈夫真跟了对方,恐怕也是得其主,不得其时,辛劳一辈子,难有成效。

这些想法黄月英最初也告诉过丈夫,但对方并不喜欢她这套理论,所以她后来渐渐也就不提了。但此时皇帝亲自来,黄月英又是昨日见过皇帝的,观其态度,最初是和善的,有招揽之意。此时天下已归附汉室,这样的机会,恐怕一生只有一次。若是丈夫因为这倔脾气而错过了,岂不可惜?

但若是直言相劝,丈夫此时驴脾气上来,是定然不会听的。

黄月英目光一转,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低声附和道:“果然如此,那陛下也太过分了些。”

诸葛亮此前之所以隐瞒这一节,一来是不肯在妻子面前丢脸,二来也是担心妻子劝他服软,此时见妻子非但不劝他,还赞同他,便放心下来,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