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第2/2页)

吕布没有那份察言观色的能力,一通说下来,见皇帝始终含笑点头、态度亲切,便觉得皇帝仍如从前一般信任自己,也就渐渐放松下来,露出了此来的真实意图,“臣在徐州已经营多年,与周边这些乱贼都几次交手,鲜有败绩。纵有不得不退避之时,也都是因为粮草短缺的缘故。”他当初还在袁术二十万斛大米的诱惑下,发兵下邳,攻打刘备,“况且臣的忠心,陛下是清楚的;臣与陛下这么些年来的情谊,也不是刘备等人所能比的。陛下此战告捷之后,想必也不能久留于兖州,东边还是需要像臣这样的人来为陛下守护……”

刘协闻弦音而知雅乐,不禁与曹昂对视一眼,忍笑道:“奉先的意思是说……”

吕布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见皇帝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有些急切得倾向皇帝侧坐,道:“陛下,徐州与其三面,只有臣对陛下最忠心,也只有臣能保徐州不受乱贼侵扰。只是徐州刺史之职,一直悬而未决,因此那刘备来屡次来与臣相争……”

吕布想要徐州刺史的位子。如今他据有徐州之南,刘备据有徐州之北,以淮阴为界,若以实控面积而论,那还是刘备多些。这几年来,吕布与刘备也是屡次交手了,虽然的确如同吕布所说,多半都是他打赢了;但刘备总有绝处逢生的机缘,往袁绍、曹操等人军中转一圈,便又带了兵马回来,着实把吕布恶心坏了。

从前大家各自为战,你争我夺也就算了;但现下皇帝亲临兖州,又重挫了袁军,眼看着就要控制帝国东部。一旦朝廷的势力蔓延至此,那徐州的归属,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吕布虽然善战,却也不会自大到要以一己之力与朝廷抗衡,既然打不过不如就加入其中,又与皇帝有过师生之谊,比之刘备是大有优势的。因此吕布匆匆赶来,生怕在他之前,刘备先下手为强了。

这就是吕布比之刘备,不够聪明的地方。

同样占据了徐州的部分地盘,刘备难道就不想要徐州刺史之职吗?但他明白,说出口的讨要是蠢笨的。所以他丝毫不提官职地盘这些事情,只求能去劝降袁谭,为朝廷出力。但只要他这件事情做成了,皇帝难道还会亏待他吗?

“奉先想做徐州刺史,”刘协淡笑道:“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吕布一愣,“此话怎讲?”

“那刘备为朕做了一件大事,功劳不小。他若是也开口讨要徐州刺史之职,朕当如何回绝?”

“他如何能与臣相争?”吕布不屑道:“臣诛杀董贼之时,他尚且不知在何处谋生呢!”

刘协眉目一冷,慢悠悠道:“那都是从前旧事了……”

吕布还要辱骂刘备,看到皇帝神色,到底在外面这些年,比从前进益了些,想起皇帝少年时偶露的锋芒,此时更不敢放肆。

他咽了口唾沫,把那些话憋回去,道:“刘备能做为陛下做什么大事?难道臣做不到吗?”照他想来,眼前最大的事儿无非就是袁绍了,如今袁绍败退,锐气被挫,又有马超与曹操领兵追击甚急,已是插翅难飞。他自己手下多轻骑兵,若趁夜渡河,追赶而去,未必便落在人后,因起身昂然道:“陛下且等着,臣为您取袁绍首级来!”

“那朕就等奉先的捷报了。”刘协含笑点头,目送他阔步走出大帐。

曹昂此时才开口,轻声笑道:“陛下待温侯宽和。”皇帝年岁渐长,积威日重,便是朝中大员如尚书令杨彪之列,觐见之时都是字斟句酌,生恐见罪。

“宽和吗?”刘协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曹昂点头,道:“到底做过陛下的师父,宽和些也合宜。”

“他不是朕的师父,而是朕的鲶鱼。”

“鲶鱼?”

刘协轻轻笑起来,“一盆鱼中放入一条不得章法、乱窜乱跳的鲶鱼,所有鱼都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