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3页)

杨修来到长安大狱外,就见密密麻麻全是披甲的兵,大约是苏危的兵进了城。能调动苏危兵马的,只有皇帝虎符与手书。所以要么陛下还清醒着,要么就如父亲所言……

苏危的兵没有拦他,放他走到了大狱门外。

这里守着的兵,却是宫中的郎官。

杨修原也做过一年郎官,又常在宫中走动,这些郎官自是都认得他。

守门的郎官看着有些面熟,应当是淳于阳身边的人。

“杨大人留步。”那郎官横刀拦着去路,“今日此地不许进出。”

杨修驻足,道:“你们淳于中郎将在里面?”

那郎官不说话。

杨修便道:“劳烦你去传句话,也许子柏愿意见我。”

那郎官仍是不回答,但神色有些动摇,大约是因为眼前的大人喊了长官的字。

“传一句话,并没什么害处,是不是?”杨修微笑道:“就说我有关于汪雨的消息,请他出来一见。”

那郎官这次动了,却是安排了另外两人顶上来,仍是守着门不许人进出。

杨修等在风雪中,俄而见那郎官去而复返。

“淳于大人说,他干系所在,不能离开。若杨大人果真有汪雨的消息,可以写下来,经宫门卢毓或是赵泰,送呈御览。”

很好,曹昂、淳于阳、卢毓、赵泰——都在。淳于阳一向与他不对付。他甚至能想象出淳于阳说“若他果真有汪雨消息”时那揶揄的神色。淳于阳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没有别的话吗?”杨修悠悠道。

“大人还说,风急雪骤,叫您不要到处乱跑。”

杨修脸绿了。

很好。

杨修顶风冒雪赶到了宫门外,“我要见陛下!”

守门的正是卢毓,他认出了杨修的声音,“德祖兄?”他推开宫门上狭小的观测口,露出半张脸来,机警问道:“你怎么来了?陛下今日谁都不见。”

杨修道:“我有汪雨的消息,见了陛下才能说。”

卢毓一愣,“你真有汪雨的消息?”他透出释然与欣喜之色来,道:“你且等着,我去问过陛下。”他到底年纪还小,有些七情上面。

过了片刻,卢毓跑回来,“开宫门,放他进来。”又对杨修道:“陛下答应见你。”

此时却轮到杨修做决定了。

如果事情像父亲所说的那样,那么他这一步进去,就是羊入虎口。此时他若是转身上马就跑,等宫门打开,想来里面的人追不上他。

杨修想着淳于阳还有心思揶揄他,而方才卢毓的神色也不像藏奸的——况且就算真如父亲所说,他堂堂尚书令公子,又满身才学,总也能坐下来谈一谈的。

杨修拿定主意,挤过只开了一道缝的宫门,整一整衣冠,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未央殿而去。

而未央殿中,刘协正听赵泰汇报那位与菡萏相交神秘的卖花郎追捕情况。

“臣等一路追到城郊一处农舍,赶到的时候,那卖花郎刚被人割喉杀死,杀手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臣从他怀中摸出了这只瓷瓶。”赵泰递上来一只黑色的瓷瓶,与汪雨、菡萏所用一模一样,“里面的药物还没来得及用。臣推想,这卖花郎按照计划应该自杀的,但是他胆怯了,想要逃,于是幕后主使又派了人来杀他。还有这本书,是在那卖花郎的居所找到了。他平时卖花在城口一个破草棚里歇脚,草棚里空无一物,只有这本书……臣已经派人沿着痕迹再去追那杀手,不过那人很善于隐蔽行踪,而农田之中不好追索,恐怕难以寻到了。”

刘协接过书来,看时却见是《荆州星占》。这是刘表在荆州要学者士人编写的书,还没有完本。

“毒药给孙医工送过去,要他细查。”刘协翻着那本《荆州星占》,这本书与刘表的联系是那么直接,以至于叫他不敢相信这卖花郎真与刘表有关系——幕后主使这样蠢笨,竟能险些毒杀了他吗?可若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刘表,怎么会用这样浅白的法子?是把他这个皇帝看成了傻子吗?

刘协抚着发烫的脑门,思量着道:“那幕后之人,要么就是绝顶聪明,要么就是太蠢笨了——又或者阴错阳差,竟不只是一方势力。”

而杨修一步走入未央殿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熟悉清亮,丝毫没有生病或受伤的气虚。

很好。

杨修心中翻江倒海,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三年前,他被隔绝在陛下的核心人员之外,凭借自己的能力与诚心,终于感动了陛下,至少在诛杀豪族的行动中,成了陛下的半个自己人;又在此后逐渐攀升,最终在遴选良才时,至少表上看起来与曹昂是平起平坐的位置。

可是这两日风云大变,汪雨下狱,曹府与阳安大长公主府被重兵所围,皇帝紧闭宫门,这等大事发生,曹昂、淳于阳、赵泰与卢毓都得在场,只有他仍不得任用,若非自己机智,甚至都进不来这道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