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都可以推倒重来(第4/5页)

老太太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一眼就看穿了贺顿的鬼把戏,说:“你别跟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叫两面派。现在人都讲个诚信,你说话要算话。你要以我还没生出来的小孙孙的名义起个誓。”

这就把贺顿逼到绝路上去了。她不愿做个不诚信的人,经济上压力委实又太大,只好说:“这个誓我不能起。”

老太太步步紧逼:“为啥?”

贺顿说:“天下若是真有这么个孩子,她要是看着我遭这么大难处,为母分忧,也会同意我卖血。”

婆婆说:“什么难处?”老太太刚才只听了半截话,起因尚不明了。

柏万福就把详情大略介绍了一下。婆婆说:“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钱吗?钱是个金贵东西,可要是和小孙孙的命相比,它就不算什么了。这样吧,你们也不要为难了,也不要打算着趁我看不见的时候,再伸了胳膊去卖血。我还有几个压棺材底的钱,就先借给你们还人家的债吧。”

贺顿真想抱住婆婆说:“谢谢您!”可她这句话终于还是留在嗓子眼里了,婆婆说完之后就颤颤地走了,留一个佝偻的背影,连个感谢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们。

贺顿让柏万福把钱给了汤小希,不再同汤小希见面了。她不愿意看到一个曾经是朋友的人,在她面前被杀并且慢慢倒下洇出血迹。只有躲避。

患难的日子,好像灰烬里的火星,不能给你以任何温暖了,也不会再点燃其他的柴草,但是仍然不能舍弃。因为它曾经的燃烧。

贺顿同詹勇讲了设想。詹勇说:“嗨!咱们俩做了同学。”

诊所成功地办了歇业,当这一切都完成之后,贺顿约请钱开逸喝茶。

钱开逸说:“多日不见,我看你神清气爽啊。”

贺顿说:“我不再当心理师了。”

钱开逸说:“好。”

贺顿说:“现在不当,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当。”

钱开逸又说:“好。”

贺顿沉思着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说好。也不问问为什么?”

钱开逸说:“我相信你,所以就不问了。我们两个彼此都有很多的秘密,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友谊和互相帮助。”

贺顿说:“我今天想跟你说的就是——以前是这样的。但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窗外的霓虹灯如同巫婆手中的红苹果,鲜艳而变幻莫测。他们之间的距离靠得那样近,贺顿闻得到钱开逸口中的气息,属于风华正茂的健康男子的气息,类似剪刀蹭过的清凉,像水晶又像薄荷。

钱开逸很惊奇,说:“为什么?在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我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的友谊应该更纯粹和更心照不宣。”

钱开逸晃着手中的茶杯,那是上好的绿茶,云烟袅袅。看一片片螺旋状的叶子溶成碧海青天,这需要等待。

贺顿说:“你说得很对。就是为了咱们的友谊更纯粹和心照不宣,我以后不再和你在一起了。”

钱开逸非常诧异地说:“是不是你的丈夫给了你太大的压力?他对我说过,他愿意退出。我一直在等着他实践这一诺言。”

贺顿说:“正相反,他什么压力也没有给我,是我自己决定结束我们的关系。”

钱开逸说:“那么说,这纯粹是你个人的一个决定了。”

贺顿说:“谢谢你的理解。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问题上,你依然是这么了解我。”

钱开逸说:“不要乱夸奖。我还是不明白,我们这种关系,对你有什么妨碍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珍惜你的人。就算我们不能终成眷属,也不妨碍我们肝胆相照地做朋友哇!我们可以有一种非常纯净的关系。”

贺顿轻轻地抚摸着钱开逸的手说:“开逸,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是那样纯净。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会很享受这样的关系。即使你以后结了婚,有了你非常挚爱的妻子,我相信咱们之间的了解和珍重,也会一如既往。可是,我决定当一个优秀的心理师,为了这个理想,我要清理和你的关系。”

钱开逸深深地呷了一口茶说:“奇谈怪论。当心理师就不能有男朋友了吗?就都是孤家寡人了吗?就六亲不认了吗!”

贺顿说:“恕我孤陋寡闻,我不知道别的心理师是怎样应对的,也不知道大师们都如何处理他们的私生活。只是我和你的关系,让我在处理所有和男女情爱有关的来访者的时候,都会分心,都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打一个问号。邪念困扰,肝肠寸断。我没有法子把自己分裂开来,这就像研习一门武功,对于所学门派,不能有半点迟疑和动摇,执著才能正宗。我不想用无知无觉的身体,维系越来越远的灵魂。为了心灵的平稳,为了我的工作,也为了我丈夫的福祉,为了你的安宁,我将就此和你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