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在充满檀香味道的房间里哭泣(第2/6页)

沙茵这才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那个中国女人就在这间充满了中国味道的房子里静静地坐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刚开始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哭,后来就变成号啕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喉咙都哑了。把她出国以来独在异乡为异客受的委屈,对家人的思念,对自己的怜惜都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只觉得把血里的水都哭光了,口渴得不行,再哭就得脱水了,才停歇下来……”

“后来呢?”贺顿追问。她想象不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狂哭如何收场。

“后来日本后裔的心理医生就走出来,说第一次治疗就到此为止。然后就是交费。因为超时很多,那次这位中国女人付出了一大笔咨询费。完了。”沙茵宣布结束。

“疗效如何?”这是贺顿最关心的。

“教授讲这个故事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疗效好极了。教授后来还说,日本裔心理医生要那么多钱也事出有因。他有若干间按照不同国家和民族风俗布置出来的诊室,比如你是中东人,就有阿里巴巴类的装修,像波斯地毯阿拉丁神灯什么的。如果你是北欧人,那个诊室里就有驯鹿的角和皮、木制的小马还有海盗船模型什么的……东西绝对都是真的,四处搜集来很是昂贵,日本医生也煞费苦心。”沙茵说。

贺顿若有所思道:“这种治疗方法自有道理,先在心理上创造出一个母体文化的氛围,让人浸染放松。要是有爱斯基摩人来做心理治疗,日裔的心理师还得准备北极熊呢。”

沙茵说:“爱斯基摩人估计根本就用不着心理师,地老天荒心旷神怡,到处都是矿泉水。”

“再后来呢?”贺顿问。

沙茵两手一摊道:“这回的的确确没有后来了。后来教授就讲别的了,再后来就下课了。”

贺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个女教授思乡心切,沉浸在故国的氛围里,心理压力就舒解了一大半。加上她号啕痛哭了一顿,也是极好的治疗。只是咱们也不是国外,要把诊所照这样装,一是花费太大,二来恐怕也难以收到在异国他乡以一当十的效果。”

沙茵叹道:“我搜肠刮肚地说了,你又一下子就给否了,我跟没说一样。”

贺顿说:“咱俩是诊所的股东,从此说话就和以前当朋友的时候不同了。股东开会,都是各说各的,有冲突有商量才能让事业有发展。”

沙茵笑了,说:“忘了我还是股东。好吧,本股东的意见到此为止,我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股东大会是不是散会?”

贺顿说:“好吧,就开到这里吧。我回去后再做个记录。”

沙茵吃惊:“这么复杂?从此你我聊天都要记录在案?”

贺顿说:“我是学了公司法的,那上边就是这样要求的。咱们今天做个决议,装修的事,就定下让我负责。你看如何?”

沙茵说:“这种苦活儿,躲还躲不及呢,我没意见。只是心疼你跳到了油锅里。”

贺顿说:“不用客气。前期工作我多做点。”

沙茵说:“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沙茵走了之后,贺顿想想那个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可对自己的装修方案并无帮助。到底怎么办?她拨了钱开逸的电话。

“哪位?”钱开逸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我贺顿。你好。”贺顿回答。不知为什么,她在为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准是钱开逸。

“哦,想我了?”钱开逸开玩笑。

“我想见你。”贺顿很严肃。

钱开逸才不管她严肃不严肃,说:“到我家里来吧。”

贺顿说:“我要找你商量个事,咱们坐一坐就成。”

“那哪儿成?再说,什么地方商量事也不如在家里啊。今天下午,我等着你啊。”钱开逸说着就把电话挂了。贺顿只好到他家去。

两人见了面,当然就要亲热一番。贺顿对这样的事情,是无可无不可,半身冷半身热,既感不到快乐,也并不拒绝。她现在无论法律上和实际上,都是那个叫做柏万福的人的妻子了,但贺顿也不觉得对不起柏万福。她有时也对自己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在性的方面如此无动于衷。

钱开逸的窗帘把下午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好像煤矿的巷道。

“说吧,什么事?”钱开逸心满意足之后,要给贺顿以切实有效的帮助。

贺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关于风格的问题。

钱开逸说:“你这么急着穿衣服干什么?”

贺顿说:“不穿上衣服,我心里不踏实。”

钱开逸说:“不会有人到我这里来。你放心好了。就算有人来,我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

贺顿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