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金笼缚(第3/3页)

“这些琐事就无须劳动侯爷知晓了,先让他回来,与那些山野人断了纠缠,省得弄出笑话折损了侯府的声名。”短暂的和缓消失了,妇人不冷不热道,“靖安侯府可不是没规矩的地方,等人进来,我再细细教吧。”

左倾怀辞出去了,妇人望着他的背影,目中透出厌恶和轻鄙。

一枚长成的棋子却有自己的心思,忘了身份和恩主,已然是最大的罪愆。妇人默然了一会儿,淡道:“侯爷想荐他入光禄勋?替我拟书给皇兄,就说他还太毛躁,行事无方,适宜再磨一磨。”

嬷嬷和声应了,又禀道:“公主,依时辰该炙足了。”

妇人的脸庞阴云顿起,抗拒中带着说不出的烦憎,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宫嬷揭开安华公主膝上覆的紫裘,锦绣衣料如霞光绚丽,奢华尊贵。随着袜子褪去,露出妇人一双养护极好的脚,两名侍女摆上熏炉,用玉片挑出紫色的药膏,炙化了抹上足底,又用烫热的银杵着力按揉。

异样的恶臭从炙软的药膏散出,安华公主痛得脸庞扭曲,五官狰狞,将身畔的小侍婢拉过来又掐又抓。小侍婢不敢反抗,更不敢出声,疼得浑身颤抖。妇人犹不解恨,拾起银针重重地戳她的手,鲜血飞溅出来,一应侍女垂首恍若不见,满室唯有妇人的粗喘。

足足炙了小半个时辰,侍女收了药具,捧来银盆为妇人沐足,小侍婢忍着泪跪行退出,地上的血也被迅速抹净。更浓的熏香压住了室内的恶臭。

安华公主一身汗水淋漓,倚在榻上好一阵才回复元气,侍女捧过银盆,不知是否水温稍异,妇人猝然厉斥,叫人将侍女拖下去责打,又抓过一旁的玉盏砸了个粉碎,眉间的煞气骇得一屋子人跪伏于地,个个面无人色。

僵了一刻,年长的宫嬷小心翼翼地劝慰,待公主容色稍倦,这才将下人斥退,细细地为妇人重梳发髻,口中低劝:“公主受苦了,唯有这个法子能通畅经络,不得不忍耐些许。”

安华公主迫于病势,日日与恶臭为伴,自觉连肌体呼吸都带上了臭气,越发躁怒,声音蕴着激气所致的尖锐,咬牙切齿道:“以前只是膝盖疼痛,如今连腰下都动不了,越发严重了,宫里的御医半点用也没有,真该砍了他们!”

宫嬷闭口不言,梳发的手越发轻柔,不敢有一丝疏漏。

安华公主数年前得了一种怪病,从足趾开始疼痛难当,寝食不安,宫中的御医束手无策。虽然传说江湖中有一处方外谷医术精绝,可里面的医师从不出谷,又隔着迢迢山水,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可能冒险前去,唯有在民间遍请良医。好容易重金悬赏觅来一张古方,按上载的药炙之法施为,尽管炙的时候如万针戳刺,炙过之后尚可维持数个时辰无痛。

然而一日三炙仅能治标,压不住足痹之疾向上蔓延,初时的不良于行已经变为必须倚榻斜卧,来日更不乐观,加上每一天的施治如同苦刑,无怪公主的脾气日渐恶劣,暴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