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纵你

雨渐渐大了, 囚车渐行渐远,聚在府衙门口的女郎们陆续离去。

目睹这场盛会的宋致远摇头道:“有情有义的,把我这老爷们儿都弄得有点感动了。”

李珣失笑。

稍后华阳忽然推开了包厢的门, 二人看到她, 不由得愣住。

华阳自顾进来,坐到宋致远身旁, 说道:“想我华阳这辈子都还没有这般场面呢,委实令人羡慕。”

李珣啐道:“阿姐弄出来的吧。”

华阳摆手, “我可比不得你, 你一挥手, 玄甲营数万将士皆为你听命。我一介女流, 哪有那般大的本事撼动近千名女郎走出家门聚在这儿数日呢。”

李珣没有说话。

华阳偏过头问宋致远,“宋御史如何感想?”

宋致远拱手道:“了不得。”

华阳笑, “我也觉得了不得。以前我就觉得林二娘脑子有病,接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糟心事,钱也赚得少, 不明白她图什么,现在知道了, 她值。”

李珣轻轻摩挲茶碗边缘, 华阳打趣道:“先前五郎不是想把她困在你那金笼里吗, 你瞧瞧人家, 不用你给脸面, 靠自个儿去挣。”

李珣抿嘴笑道:“阿姐莫要洗涮我。”

华阳拿起一只果子, 问:“林二娘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郎清楚吗?”

李珣端起茶碗,敷衍道:“不太清楚,还得让大理寺查。”顿了顿, “上回阿娘病了不见好,我从玄甲营回来还没去瞧过,如今是何情形?”

华阳叹道:“还不是老样子,章御医说卒中全靠调理,急不得。”

李珣轻轻的“哦”了一声,垂眸抿了口茶。

华阳又道:“策儿那孩子很是乖巧,阿娘很喜欢他,时常召他进宫陪她,你不会生出怨言吧?”

李珣:“我生什么怨言,只要侄儿能哄阿娘高兴就好。”

三人说了许久的话,才各自散去。

回去时宋致远跟李珣坐在一辆马车里,李珣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乌骨泥金扇。

宋致远提醒道:“五郎得布江都那边的局了。”

李珣微微停顿,斜睨他,“不然你以为我去玄甲营做什么?待太皇太后病重,燕王离开江都奔丧,云州和潭阳同时夹击江都,先把他的老巢端了再说。”

宋致远点头,深思道:“京中估计也藏了不少燕王的人。”

李珣垂眸,指骨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到腿上,“先盯着,待他来了再清理。”停顿片刻,“人家估计都等着来杀我呢,这是我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的机会?”

宋致远没有吭声。

回到王府后,李珣在书房忙碌了阵儿。

外头的雨下得愈发大了,天空黑压压的,似要落下来一般。

他站在窗前看那天色,老陈忙进来关窗户,说道:“外头风大,郎君仔细着凉。”

李珣:“这雨下得好,凉爽。”

老陈把全部窗户关好,一道闪电落到附近,紧接着轰鸣雷声响起。

书房里昏暗无比,老陈赶紧撑灯。

李珣走到桌案旁,拿起那张昆仑奴面具放到烛火前照,他透过光亮晃了晃自己的手,冷不防说了一句:“陈叔,我又得杀亲兄长了。”

老陈:“……”

李珣扭头看他,“宗族里,我还得杀多少人?”

老陈沉默了阵儿,小心翼翼问:“郎君现在还做噩梦吗?”

李珣想了想,“没有。”

老陈幽幽道:“郎君想活命,老奴等人也想活命。”

李珣低头细细审视那张面具,过不了多日,摆在他面前的路要么死,要么一步登天,没有任何退路。

唯有除掉燕王,他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独揽大权。

这条路,从来都是充满着血腥的。

最开始杀齐王时,他还有些不习惯,那毕竟是他的亲兄长,血浓于水的亲情。

而寒食散也是在那时候染上的。

现在他把寒食散戒了,是不是意味着再杀另一个兄长时已经无所畏惧了呢?

李珣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面具,脸上的表情是冷漠的。

翌日他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自从寿宴后,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疲惫了些。

一个历经风雨的宫廷女人,能挣扎到至今已是不易。

太皇太后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李珣倒也不计较,昭妃教他的那套又端了出来。

二人周旋了一阵子,太皇太后说乏了,李珣才离去。

下午大理寺那边的龚少卿前来政事堂汇报林二娘杀人案进展。

李珣端坐在公案后,皱眉道:“你是说那花茶和脂粉香融合起来会致幻?”

龚少卿回道:“正是如此,那花茶叫芍钱,秦氏房里的脂粉香实则是一种叫白牙子的香。二者若分开使用,便不会对人体产生伤害,一旦融合使用,就会致人生幻,反应迟钝,浑浑噩噩的,云里雾里,甚至会短暂性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