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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津拿了电话,也不接,只默默地搁下了勺子。

仿佛一次一次被计算好似的,电话铃声一遍一遍地响,一直响到了第四声,赵平津伸手接起电话。

郁小瑛在那边温柔地说:“吃午饭了吗?”

赵平津答:“吃了。”

郁小瑛又说:“妈妈今儿回京,让你今晚回家吃晚饭。”

赵平津应:“好,开车了吗?需不需要司机去接你?”

……

沈敏偏过头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再转过头去,发现赵平津已经挂了电话。

方才打电话时,赵平津不自觉地按住了胃,这时将手放了下来,却掩不住脸色慢慢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沈敏起身把药和水杯递给他。

他接过了,若无其事地说:“行了,不耽误你功夫,不是要跟小谭老师吃午餐?”

沈敏最近在约会,周女士的秘书给他介绍的女孩子,赵平津也知道,这未尝不是周老师的意思,眼看沈敏也没有拒绝,就由他去了,赵平津知道,她妈人是强势了点,但疼孩子那却是毋庸置疑的,经周老师考察过的女孩子,不说别的,品貌家世肯定是体面的,那姑娘是一位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工作单位在竹竿胡同附近,离朝阳门挺近的,有时工作不忙,两个人中午有时候就一块儿吃个饭,沈敏再把她送回学校。

沈敏不慌不忙地说:“不忙,您先把药吃了。”

赵平津吃了药,靠在沙发上休息。

沈敏替他收拾了几份文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

赵平津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地默默躺着,他这一阵子都是这样,吃了东西就胃疼。

沈敏搬了张凳子,坐在沙发边上。

赵平津瞧见他还在跟前:“我没事,你出去吧。”

沈敏这会儿没法顺着他了,低声说了一句:“您躺会儿,不用管我。”

沈敏知道,赵家对他有恩,全家人都拿他当自己孩子疼,也不图他别的,他自己父母没了,赵平津就一个独生孩子,老爷子就图他跟赵平津能互相有个照应,老一辈是管不了年轻人的事儿了,沈敏打小性格纯良忠厚,现在跟着赵平津办事,多少能提点着点儿。

可要赵平津注意身体,这事儿现在搁在沈敏这里,实在太难办了。

从去年冬天到现在,自从结了婚后,各种风波接踵而至,他忙得几乎就没休息过,人瘦得太厉害了。

之前是他大伯的事情,家里上上下下都揪着心,捱了一年多,人没留住,丧礼也是隆重办的,期间老爷子痛失长子大病了一场,赵平津忙着操办丧礼,又要配合医疗小组给老爷子定治疗方案,医院家里头两边跑。

他父亲外驻军区不能回来,外传老爷子也病危了,只有赵平津冷着脸出入如常,幸好还有新婚的姻亲郁家不时前往医院探望,外加上周老师京沪两地来回的极力斡旋,局势终于慢慢平稳了下来。

情势最紧张的那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沈敏怀疑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医院里头常常半夜打电话来,赵平津心疼她妈,周老师也是六十的人了,夜里头也禁不住惊吓,赵平津吩咐了,老爷子的病情有变,都是先往他这里通知,老爷子住了半个月的院,出了院还疗养了四十多天,他也就这样扛了下来。

他大伯出殡那天,风光隆重,上头派了人来吊唁。

晚上家里人吃饭,也许是赵平津脸色太差,连他父亲都看出来了。

他们这一代子弟,从军的倒还好,像他们家这么些政治背景雄厚的,三十出头时基本都还在边疆磨练着,待在京城里头胡闹的,多份儿跟家里头关系都不太好,赵平津一向怵他父亲,赵铸国将军子承父业,作风纪律跟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样,那是铁打一般的严苛,每次回家都板着脸,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眼见不得赵平津那混不吝的样儿,赵将军那天难得在饭桌上对儿子说了一句:“年轻人多注意点身体。”

赵平津应了一声好。

丧礼结束之后,赵平津升任中原联合控股集团总经理,工作忙碌,家庭和谐,一切恢复了正轨。

只有沈敏自己心里知道,他并没有好转,一贯的工作压力大,脾胃不好,食欲不振。

还有沈敏也不敢妄自揣测的——他心底压着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