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番外 狂风席卷白杨林(第2/3页)

“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有一百多封新邮件进来,太反常了。”

陈以南嗯一声,“我知道,不妨事。”

铲一南耸肩:“那个叫罗敏的一直在叨逼叨,副站长,我怎么不知道我会喜欢这种碎碎念性格的人?”

陈以南哂笑:“看人别看表面,罗敏是个外表懦弱内里很勇的人。”

铲一南:“她还说你前男友现在在负责咱145宇宙的开架,怪别扭的,你当初那么膈应他,现在……啧啧啧。”

陈以南好笑地看她。

直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陈以南仍然觉得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点走向成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你在暗示什么,担心我旧情复燃?还是担心程桥使绊子?”

铲一南吧唧嘴,“都有吧。”

“你——我是最了解的,你不做不说不代表不想。”

陈以南:“但不做不说本身就能代表一切,想法并不重要。”

铲一南撇嘴,不说话。

她在陈以南面前是不一样的,人家都说铲秘书冷酷残忍,但她对陈以南从不这样,会撒娇也会提问,这是另一个自己,小铲希望两人毫无保留。

陈以南也确实做到了,但有些改变得旁人提醒,自己才能注意到。

铲一南现在就很想做这种讨嫌的事。

她拉住陈以南的手,“挺好的,刚进来瞧你半死不活,聊了聊秦崇芳看你笑了我就觉得还不错,他有点作用。”

“陈以南,你怎么回事啊,这次东北之行,我本来以为你无论怎么挣扎都要去的,竟然我一说,你就同意我去了?”

“这可是交战一线啊,赤色狂潮已经席卷全国,你竟然不想见证吗?”

是啊,我明白,陈以南心道。

辽沈战役开始了。

铲一南接着说:“我刚说你有些不一样,参照物自然是我最开始认识的你。”

“你恐怕真想不起来了,三几年中央军校时你瞧着是个多么可怕多么热烈的人,像被冰块封住的一团火,不是冰块被烧没了就是火焰熄灭。”

“——就那图书馆书架上的《共产党宣言》,你看它的眼神真的是,哎呀——”铲一南被自己逗笑了,“像老房子着火。”

——现在看起来,反而很平淡?

陈以南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对,对,你说的都对。”

“我确实有改变,那时候,我的很多想法都很理想。”

铲一南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外头没人经过,“怎么个理想法?”

陈以南忽然意识到,在没有共享前世记忆的情况下,很难说得通一些事情。

“对华共的很多想法。”

“我……曾经觉得它很不同,它热烈奔放、与生俱来带着拯救的色彩,能挽救国家于水火,是天降、是命运、是一切。”

“但那时候,我看它是隔着一层的,另一个阵营。”陈以南含糊了一下,“我见过很多死不屈服的华共地下党,与他们接触的过程中我很受感召,在想象世界中构建了一个无比恢弘的红色理想帝国。”

“它是虚幻没有实体的,浮在空中,寄托着我一片片的精神。”

“这个想象指引过我很久,直到我在1931年真的遇到——”

陈以南闭了嘴。

铲秘书很自觉的接话:“真的遇到145宇宙的华共,是吧?”

“你觉得它不如预期?”

“倒也不是,”陈以南失笑,“政党成长本身就是拔除缺点夯实优点的过程,我很荣幸能参与其中。”

“我只是被从一种理想化的幻想中叫醒了,我发现真实的它很残酷,很现实,很柴米油盐,甚至在具体的行政处理上来说——好吧,天下政党都一样的。”

铲一南:“喂喂喂,我都要去东北了,你难道要和我说你叛变了?”

“当然不是,”陈以南瞪她一眼,“看到缺点就要叛变?你这人的信仰是纸糊的吗?”

“我在申城站十几年是在做什么?”

“相反,我发现了两党的共同之处和污浊,发现了它们还确实是根植发芽于同一块土地上,真的很相似。但如此漆黑无望的世俗之上,华共竟然还能保持住革命理想,你不觉得这更可贵吗。”

“——革命理想,你听听,多纯洁的词啊,和政党放在一块都嫌脏。”

铲一南抿嘴:“……”

“老实说,我一面觉得你在放屁,一面又能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陈以南看向窗外:“这就是你我沟通无障碍的好处,我说的你都能感同身受。”

“来145宇宙前,我对信仰的态度是明灯、是宝石、是无根之火。”

“现在嘛,它是脚下的路,是烂泥里开出的花,是能抵抗狂风的白杨林,很平凡,但很美丽。”

“——真的认识到这一点还是那道《沁园春》考题给了我启发。”说到许多年前的高考,陈以南的眼神里忽然冒出点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