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霆雨露(第2/8页)

“那一夜跳进你家里的人是我,往你身上捅刀子的人也是我。你要想宰了我报仇,那就是现在了。”他抬头去看洪霄九,“要不然等我缓过了这口气,你想杀我就得等下辈子了。”

洪霄九反问道:“那我要是不杀你呢?”

张嘉田一耸肩膀:“你不杀我,我就活着,还能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会去杀雷一鸣。”

张嘉田向后一靠,冷笑着说:“我杀谁,杀不杀,都与你无关。你想留我一条命给你当枪使?那你也是打错了算盘。你想想,我要真是一条好枪,雷一鸣干吗还要满世界的追杀我?雷一鸣用不了我,你就能用得了?不怕我炸膛崩了你?”

洪霄九皱起了两道浓眉:“小子,真看出你是雷一鸣带出来的人,交人不交心,就知道个用。你跟他学坏了,你知不知道?”

张嘉田坐直了身体:“难道你不是想用我去打雷一鸣?你从昨晚就跑过来等着我,难道等我过来交朋友?”

洪霄九一扬眉毛一撇嘴,做了个不以为然的鬼脸说道:“你想杀雷一鸣,我也想杀雷一鸣,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为什么不能交个朋友?”他摇晃着站了起来,抄起酒壶向前一送,又说:“你的意思呢?”

张嘉田看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最后,起身伸手把酒壶夺了过来:“论年纪,你算是我老大哥,第一杯酒,应该我给你倒。”

说完这话,他欠身向前,把洪霄九的酒杯斟满了。洪霄九摇晃着坐了下去,却之不恭,受之也无愧。拿起筷子又对张嘉田说了一声“请”,他自己先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了嘴里,而他既然鼓着腮帮子大嚼起来了,张嘉田也就不必再客气——连着好多天没吃过正经饭菜了,他现在对着这满桌没了热气的本地佳肴,也馋得有些发昏。

洪霄九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忽然抬头吩咐身边的副官:“去给师长发封电报,就说我今晚在这儿再住一夜,明天回去,张师长跟我一起走。”

副官答应一声,小跑着下了楼。张嘉田见状,便停了筷子问道:“那个师长,是你外甥?”

洪霄九一点头:“对,是我外甥。”

“你这两年,一直就在你外甥家里?”

洪霄九像是被他问住了,愣了愣,然后才讲述了他这两年的经历——那一夜他被张嘉田用乱刀捅去了大半条命,鲜血淌的满床满地都是。而他当时认出了这刺客是雷一鸣身边的人,又知道这雷一鸣这些年饱受了他的压迫,如今既然敢派人来杀他,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定要置他于死地。

雷一鸣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却是完全地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只能是逃。他流血流得奄奄一息,肚皮被刀子扎穿了,肠子也流了出来,纵有亲信把他收拾完整抬进了汽车里,可他哪有力气再去调兵遣将进行反击?

而且正如雷一鸣所料,他要来的那一百万军饷,也真的引来了贪婪的外贼与内奸。

为了保住自己这一条性命,他隐姓埋名,钱不要了,兵也不要了,逃出直隶的时候,他身边就只剩了一个随从。至于他那个外甥曹正雄,倒真是他的亲外甥,外甥青年从军,五年来,战功约等于零,直到迎来了洪霄九这位小舅舅,曹正雄才一步步地出息起来——此地位于几省交界,几乎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曹正雄凡事全听洪霄九的话,该打仗就打仗,该收税就收税,该招兵就招兵,该训练就训练,成绩斐然,舅舅也因此成为了外甥的灵魂。

洪霄九这一路走来,走的乃是一条血路,然而他并不渲染,只用三言两语讲了骨干,多余的感慨一句也没有。他不多说,张嘉田也不多问。一鼓作气吃了个饱,他最后问洪霄九:“这饭馆让你包了?”

洪霄九点点头:“对,专为了招待你。”

“厨子都还在吧?”

“在。”洪霄九看看他,又看看满桌的残羹剩饭,问:“没吃饱?再给你来一桌?”

张嘉田站了起来:“一桌不够,能来多少来多少吧!实不相瞒,我的人这些天都跟我遭了大罪,现在有了好的,我不能一个人吃独食。”说完他对着马永坤的方向一偏头:“瞧瞧我那个副长官,哈喇子都淌到脚面上了。”

马永坤当即一抹嘴:“没有。”

(二)

张嘉田吃饱喝足之后,和洪霄九把该谈的话也谈尽了,便在这镇子上的小客栈里好好睡了一夜。正经饭,他是很久没有吃过了,正经觉,他也是很久没有睡过了。一觉睡到了翌日天明,他醒来时觉得周身酸痛,然而精神是真足了,自己都觉着自己眼明心亮。

出门让勤务兵舀来了井水,他把头扎进水里,马似的打着响鼻洗了一阵。马永坤和张文馨也醒了,张嘉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脸,一边问道:“宝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