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润生最终还是在郁青的催促下去了医院。诊断就是普通的神经衰弱,属于脑力劳动者常有的情况。郁青不相信,可医生都这么说了,他那些疑问只能不得不搁置。

安眠药副作用大,润生只吃了两次就死活都不肯吃了。说是吃完了脑子发木,原来一秒心算的东西用了药后要反应半天。他宁可睡不着觉也不想变成傻瓜。

转而又半真半假地拖着郁青撒娇,让郁青陪他睡觉,说是有郁青陪着,他会睡得好。

这倒不是全然的无理取闹,郁青也发现,自己陪着润生时,他确实会睡得好些。但学校的规定在那里,润生又不是天天在实验室值班,这可让人怎么是好呢。

于是只能想别的办法帮他调节。都说加强体育锻炼有助于缓解大脑疲劳,郁青便开始早晚拖着润生运动。早上晨跑,晚上打篮球。

虽然不清楚润生到底为什么没精神,但郁青直觉现在的润生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陪伴。

人的精力有限,郁青果断把家教的工作转给了同学。他隔三差五夜里外出,连室友都跟着担心起来,以为他是在搞什么不法活动。郁青解释说是朋友状况不对劲,怕出事,所以多陪一陪,聊聊天。

航院是出了名的课业重,压力大,室友们认为他大惊小怪——不管换了谁,学业那么累,肯定都是要神经衰弱,心情不好的。不过大家仍然对郁青表示了理解和支持,还在宿管来查寝时帮他打掩护。关心朋友是应该的,何况之前确实听说航院有过闹自杀的事。

润生那段时间确实怪怪的,他有时候会突然在可能被人看见的地方主动和郁青亲昵。纠察队虽然不像从前那么大张旗鼓了,可万一被发现些什么,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

不过郁青从来没有为此责备过润生。他知道润生在担心什么——舅舅和外公始终是润生心上的一块阴影。这种不安难以被他人的安慰消除,郁青能做的,只有尽量让润生保持愉快和安心而已。

回想他们从小到大遇到的事,郁青总觉得润生很像武侠里常常会写到的那种状况——看起来好好的,其实一身全是暗伤。郁青怕他有一天会突然坏掉——事实上,他觉得润生已经是处在一个坏掉的边缘了。

他不清楚自己的努力有没有效果,不过润生的状况确实没有继续坏下去了——他其实远比郁青想象的要强韧得多。

他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的课业任务,甚至还以本科生的身份加入了院里一位老师的科研项目,据说是那位秦教授推荐的。到了新一个盛夏的时候,润生基本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精神状态。

中间唯一一次反复,大概是因为搬钢琴的事和傅工发生了争执。

傅工希望西楼201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可润生偏要把琴带走。琴值多少钱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台琴是徐晶晶买的。

傅工认为这琴是徐晶晶买给他的。润生说这琴是自己从小就在弹的。

两个人冷静地辨驳了一番,最后傅工质问他是不是忘了徐晶晶临走前说过的话。

润生说她说什么是她的事,我答不答应是我的事,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大概碍于有工人在场,傅工没有和他继续争执下去。只是最后工人带着琴出门,傅工问润生是不是不再把这里当家了。润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反问道:您觉得我有家么?

这话一出,似乎击中了傅工的命门。他颓然坐倒,而润生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

可当他和郁青一起回到家,调律师也调好了琴离开,他却碰都没碰一下,只是回到卧室里,默默蜷缩了起来。郁青趴在他身边温柔地问他怎么了,好半天,他才开口,说后悔把琴搬回来,该买台新的才是。

郁青耐心地给润生出主意,说要么就再抬回去。或者在屋顶加个滑道,弄个帘子挡起来。新钢琴有点儿困难,要等上好几年了,眼下市面上最便宜的琴也要一万多,两个人手里的钱显然不够。但他向润生保证,以后攒够了钱,一定给润生买台新的。

这样细细地哄了好半天,润生才郁郁道:“也就是你了,不嫌我烦。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讨人厌。”

郁青赶忙去亲他,说怎么会呢。要是换了以前,润生大概会得寸进尺地扑住郁青胡闹。可如今他只是伸出手抱住了郁青。

郁青抚摸着他的背,吻了吻他。

润生不说话。郁青又吻了吻他。吻过了,就安静地看着他。

润生似乎有点儿抱怨:“诶,你怎么像小狗一样。”

“汪。”郁青理直气壮地叫了一声。

润生的嘴角终于翘了翘。他扯下郁青的衬衣领子,一口咬了过来。

最初是玩闹的意思,可后来就越咬越用力,直到郁青小声叫痛,润生才松开嘴,唇上红艳艳的——他把郁青的肩膀咬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