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袭(第3/3页)

梁九凤一转念,突然觉得刚才那长相酷似山魈的怪物似乎曾听她爹提起过,可是究竟是什么呢?她本来就看不见鬼,平时看她爹留下来的那些讲解鬼怪的书也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一时间根本记不起长相酷似山魈的恶鬼到底是何物,可刚才那怪物确实比她见过的所有的鬼都令人胆寒。

一滴雨水顺着古柏的树枝滴进了梁九凤的脖子里,她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

阴长生在半空中浑浑噩噩的一路飞着,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望江楼下。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摇摇晃晃的爬上了楼梯,雨夜里的楼梯一片漆黑,阴长生一脚踩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才停下来,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断了,一股腥味直冲他的鼻子,他猜又是头上什么地方摔破了。这时一方软软的帕子附上他的额头,他本能的缩了一下惊恐的喊道:“别碰我!”

“别怕,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阴长生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双绝美的眸子正凝视着他,那正是歌女四季葱的眼睛,或者应该叫她泉镜花。阴长生看着这双眼睛陡然放松了下来,他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双眼睛深处有某种和他类似的神情,那种神情只有长期离群索居的人眼里才有。

阴长生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为什么每次都会回到这里?”

泉镜花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你不怕我吗?我是个怪物。”阴长生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

泉镜花依旧微笑着说:“我也是。”

阴长生苦笑了一下说:“你怎么可能是,你那么美,你看看我,我才是。”

泉镜花眯起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是,但从小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所以我想我应该就是个怪物。”

“你是在哪儿长大的?”阴长生问道。

“沈阳,一个军营里面,我小时候他们把我养在一个笼子里,还在我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像牵狗一样天天牵着我。”

阴长生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他望着她吃惊的问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对你?”

“不知道。”泉镜花答道,她在阴长生身边坐下,望着漆黑的夜色中绵密的细雨微笑着说:“我周围的人好像都很怕我,据说我的母亲不是人类,经常有很多人围着笼子看我,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忘了是多大的时候,我被带去参加一个宴会,那是我第一次解掉脖子上的项圈,那个宴会上有很多美味的食物,还有很多军官和贵妇,我被展示给现场的人,他们看见我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宴会结束后,那些人就轮着跟我睡觉,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好几个人。从那以后我就不用再住在笼子里了,我开始每天陪人睡觉,有时候陪男人,有时候陪女人,还有一次是一条金色鬃毛的大狗,我不喜欢和狗睡。”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痛苦,仿佛在回忆甜美的往事,阴长生听了她的叙述不由伸手握紧了她的手,他声音微微颤抖的说:“你恨他们吗?”

泉镜花转过头看着他微笑着问道:“恨是什么?”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动人。阴长生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四季葱望着窗外的细雨轻轻说道:“我记得有一句诗是‘一树梨花细雨中’,真想看梨花啊。”

阴长生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带你看。”他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泉镜花看到望江楼的墙壁上渐渐长出了一根根枝桠,乌黑的枝桠越长越密,从楼梯上一直长到楼下的厅堂里,这时阴长生睁开了双目,他漆黑一团的眸子里燃起了一蓝一绿两团火焰,霎时间满屋的枝桠上开满了皓白的梨花,那一丛丛的梨花就宛如塞外飞雪一般,他们被包围在一片银装素裹里,四季葱仰头看着满屋的梨花说道:“果真是梨花呢,可惜我看不到它有多美,你能吟一首梨花的诗给我听么?”

阴长生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轻轻吟了起来:“碧瓦楼前绣幕遮,赤栏桥外绿溪斜。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

四季葱垂下自己蝶翼一样的睫毛轻轻叹了口气说:“真想看看这些花儿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啊。”

望江楼的窗口里白雪一样的梨花一片片飞了出去,那些花瓣在空中打着转落入了九眼桥下的鬼怒川中,它们一落下立刻就化成了灰。鬼怒川里传来一阵阵恶鬼的嚎哭,他们渴望挣脱这里的束缚,而这一天似乎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