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第6/14页)

他冷冷地笑道:“好一个知恩图报的感人故事,那就去看看你的救命恩人到底还娶不娶你,此刻又正在做什么吧。”车在RomanSunrise酒店停下,叶余生跟随任临树走进酒店大堂,梁赫迎上来,凑在任临树耳边低声交谈。叶余生很清楚她将会面对怎样的一幕,她脑子里已上演了好几种应对方式,但她绝不能让任临树得逞。

“他们乘电梯下楼了,老时间,一般都是头天晚上过来入住,上午十一点离开。你要是想打他,可别砸我酒店里的东西。很贵,你赔不起。”任临树轻声告诫。

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说的没错,管川搂着照片中那个女孩的腰,两人有说有笑甜蜜地走向前台。

任临树猛地牵住她,大步往管川那边走去。她急得想往后退,无奈力量和他相比,简直如缚鸡之力。在相距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他将她推向管川。

她就那样唐突冒失地撞在管川身上,差点没把管川吓出心脏病来,终归是做贼心虚。

管川的脸“唰”一下白了,声音颤抖:“你......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窗户纸已被捅破,叶余生只好问出口。

“七夕啊,所以他和我在一起。”一旁的女孩搂住管川的胳膊,下巴扬起,鄙夷地打量叶余生。

“娴娴,你先去那边坐会儿,等我处理好。”管川温柔地对女孩说。

“好,我等你。”女孩乖巧地配合。

叶余生火冒三丈,强压着声音:“管川,你弄清楚,要结婚的人是你,你和管姨跟我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承诺的?你说你以后会补给我婚礼,可你现在这么做,算什么?”

“她是我的初恋,回国了,我们无法预料地旧情复燃了。原本是为了老宅拆迁,我才决定和你结婚。现在那块地不拆了,我们结婚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再说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么多年,你哪一刻放下过那个人?你忘不掉你的初恋,我也一样。”管川厚颜无耻地辩驳,说话间,还情意绵绵地望向不远处的女孩。

“你意思是,之前你承诺的,全都是虚情假意,目的就是为了房子,对吧。”叶余生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好,我成全你们。你救过我一命,也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虽然我不敢相信当年那个热血青年会变得如此不堪,但,祝福你们。”说完,她转过身,挺直背脊,从任临树面前走过。她走到一处假山后,发现任临树跟着自己,于是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问:“你满意了?对你而言,我们这种小市民,为一套房子而结婚,很荒唐可笑吧,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就能摧毁别人的梦想。”

“叶余生,你是在怪我打破你自欺欺人的梦想吗?”他反问。

喷泉溅起的水花落得她满脸都是,头发被打湿,她难过于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让他看见她耻于人前的狼狈。

“梦想?温饱就是我的梦想。你饿过吗,冻过吗,睡过垃圾箱吗,你有过卧病在床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吗?你改变一个征地计划,我那荒唐的婚姻马上就破灭了。所以,你是梦想,我是温饱。”她自嘲。

“跟我去静思园一趟。”他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脑中立刻想起上次在墓地碰到他的场景,他必定是想把此时落魄惨淡的她,带到周得晚的墓前。也好,这一切原都是她的罪。

到了静思园,她跟在他身后,绕了很多路,才走到一座狭小的墓前。乍一眼看去,她有些难以置信,以周得晚的家世,该不至于长眠在这种普通墓地啊。再仔细一看墓碑上斑驳不清的字,长年雨水的冲刮,被青苔布满,依稀可见:鹊鹊,卒于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一日。

鹊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呼吸声加重,悲伤地说:“温饱是你的梦想,我羡慕你,因为我马上就可以让你实现梦想。而我的梦想,是她,是一个已去世的人。我永远也实现不了我的梦想了......”他声音凝噎,嗓子似乎被什么哽住了。

原来他以为鹊鹊死了,可奇怪的是,她明明还以叶余生的身份好好地活在世上,究竟是谁多年前就安排好了这座墓,又是何居心?她理智之余,又不禁哀伤起来,其实在他心里,她已死去,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收场啊。

她默默无言地站在旁边。第一次见他脆弱成这样,她怜悯地注视着他,误以为他深爱周得晚,却不知这么些年,他从未放下过鹊鹊。可是,他忘不掉的是鹊鹊,和她叶余生,又有什么瓜葛。

“你一定很好奇葬在这里的人是谁吧。之前你以为是周得晚,但其实,和周得晚订婚,是因为她的抑郁症非常严重,她父亲认为,只要她和我结婚,就能救她,那时她也把我看成唯一的救赎,但我没想到她最终还是会自杀。鹊鹊是我找了十四年的女孩,十四年啊,她竟然一直都在这里......我恨我自己,当年丢下她一个人。和你相比,我才是最不幸的人。”他低喃,缓缓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