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以至什么时候是何人把我从崖边的山洞抱出去的,我毫不知情。只觉得全身困乏得像是要死去了一般。

垫在身下的被褥极软,像是贵重的绸缎,似水般滑溜溜的。

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耳旁轻声低语:“如今入了宫,朕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那人似乎是俯下了身子,总之呼吸离我很近…

一声轻笑,那气息瘙痒难耐。手也颇温存的搁在我头上,轻轻抚着发,指法灵巧缠绵徘侧。

还未睁开眼,便闻到了一阵像是淋过雨露般的竹香,这是以前在宅子里的味道,那时候有一个人就极爱燃这种香。

韩子川那时候就总说,这味道除了竹子就是竹子,单一的很。

可我却偏爱极了,因为它沁人心,闻着浑身就舒爽。

身子很疲乏,人处在半醒半昏迷的状态,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茫然极了,仿若有什么正离我远去,思绪像是蚕丝,把我困牢又一缕缕抽掉,抓不住……黑暗中,一席白胜雪的身影那么清晰却又模糊,飘飘摇摇地离我愈发的远。

那种疼痛这么千真万确。

不……

我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他声音沉稳不疾不徐。

我眨巴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是哪儿……头……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光线很暗,这间屋子是我所不熟悉……很宽敞,似乎是不能称之为房间而是大殿。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定心且养神。

我躺在软揭上,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头顶。

透着烛火,轻纱纹着莲花,隐约还能看到龙凤,一派祥和之气,只是那帷帐像是要压下来将我埋了似的,突然觉得有阵莫名的恐慌……

这是皇宫么,为何我会在这儿。

我有些茫然,手四处摸索着,指收紧,锦团布料立马皱了……四肢发麻像是由无数蚂蚁在啃噬,乏得身子软成一团,使不上力气。

“勺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脸被人捧着,轻轻拍着。

那人心里似乎矛盾得很,拍得轻了怕我不醒,重了又怕我疼。

总之,好看的眉毛都蹙了起来,就算蹙,整张脸也俊朗英气非凡。

他是谁…

对了,我一阵恍惚,闭眼想了半晌。

是韩子川,当今圣上。

“来人,快传太医,你们都是死了不成。”

胸口很闷,腹部有像是有很多股真气在乱窜游走,缓缓上升。

完了……

什么时候不发作,这个时候发。

我眼里一片发黑,懵了片刻。

等我缓过神,才发觉有一只手搭在我脉搏上,我的一只手臂都枕在了外头,空气分外的凉。手指动了动,才找回了感觉。

那人也不知道把了多久。

我只觉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比我还怕冷,不……或许是被吓的。

我这病…

不算病,是练功练的。

何况又受了内伤,服食的药丸恐怕还未发挥作用,不然我不会还记得这么多。

只觉得头被人捧起了,整个身子倒在另一个人怀里,他的动作分外的轻柔,一杯水被他放在唇边吹了好一会儿,才递来。

我没力气接。

其实也不想喝。

直视着它…

看那杯子大有我不喝它就不离开的意思,才不情愿凑过去,浅吮了一小口。

很清凉。

一股寒意直滑入肚,压住了心里不停翻滚的几股莫名的气流,这茶水里似乎添了些定神的缓解郁气的药材,我又低头连喝了几口。

那人低头望着我,似乎松了口气,轻轻抚顺了我的背,搁了茶,将我环入怀里,下巴抵在我肩上,瞅了我一眼,这一眼,又太多的复杂的情绪了。

让我一下子难以接受。

只能乏力的苦笑一下。

“太医,她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会这样。”

“回皇上。”那老家伙毕恭毕敬,只差没趴在地上了,头也不敢抬,“这这……”

他这了半天,不知该怎么称呼我。

这太医啊,远远没有弄玉一半的能言善辩与聪慧。

可……弄玉又是谁……

我茫然了一会儿,使劲儿的想了一下,才忆起了一点点地相貌轮廓。

脑袋很疼……

闷哼了一下。

感觉那箍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似乎因为我这一声轻微的呻吟而有些不安,我挪了挪身子。

对了,抱着我的是皇上。

我这次来宫,是为了…

我想想,我掀着眼皮,只觉得困乏得很,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闷在胸口里的那几团气还在斗中,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死命游走,一点儿也不安分。

“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啪的一声,有重物击碎的声响。

“回皇上,姑娘脉搏异常,臣从未见过这等脉象,似乎是曾受了不轻的内伤,真气外泄,脉息忽强忽弱,就像是一会儿有内功一会儿又没有,臣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试着开几个方子,补些身子调息一下。剩下的还得过几日观摩了再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