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誓情

“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却有着从来没有的威严。

我这个激动,

简直比被捉了奸还要来得激动。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一张脸。

手上的东西也倏地一下滑落下来,一脚迈着将它踩在脚底,将冗长的袍子一放,便遮了住了。

— —||

有时候不合身的袍子长得也有好处。

忙将手背在后面,抬头挺胸,装宝,“义父,您回来了……今天好早啊。”

我斜乜一眼,外头。

一轮圆月高挂。

对上他一张鄙夷的脸。

我又讪笑了几声,似乎……也不早了,天都黑了。

这么说来,他都出门一天了。

“你在我书房做什么?”

我踩在地上,移了一小步,袍子晃了晃,忐忑不安。

回头朝里伸手,随便指了指。

“这儿乱,我随便整理了一下。”

他把门踹了,

走了进来,束这手,视线越过我,扫向了案上的那张纸,而我的手正指向那儿。

— —||

糟糕,

我讪笑了一下。

手却还没收回来,就被他一把握住了,身形不稳,就被他这么半拖半拽的拉出了屋子。

月色下,他身上仿佛泛著淡淡柔光,却有着一副不冷不温的模样。

这样的芳华,是我所不熟悉的。

他从来都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的,不表露出,让人琢磨不透。

可如今,我从他握着我的那只手,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不安,与寂寞……

还有,

我仰头嗅了嗅,还有一抹,淡淡的酒香。

— —||

他又偷酒喝了。

“你本是知道的……”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一双眸子清清冷冷的扫了过来,“我的东西不喜欢被人碰触。”

“勺儿,懂。”我忙不迭地点头。

他嘴角一扬,似乎在笑。

我却低头,拽着袖子,往外扯着手,“义父还不喜欢与人接触。”

所以……

求求你,放开偶。

“你要去哪?”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暖暖的,有些不舍的意味。

呦……

这家伙,一旦喝了酒,

话就多,而且又很缠人,我眼波转转,嬉皮笑脸道,“给您再去端些酒。”

他就这么微笑着凝视着我,眼弯如月。

哼……

喝死你。

我蹲下来挖着,埋在柳树下的那些酒坛子。

掩着袖子,一阵贼笑。

到时候就芳华这记性,明日一大早醒来,保管什么都会忘掉了,压根就不会责怪我了。

一坛坛的酒,摆列得整整齐齐。

这都是平日里照芳华给的方子,我用花与蜂蜜酿的酒,着实珍贵……

不过,豁出去了。

挑了一个最大的坛子。

去里屋拿了个大瓷碗,在庭院石桌上摆好,笑眯眯的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望着他。

俺一直以为俺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可是,后来才发现,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千杯不醉。

芳华自斟着酒,一碗接着一碗喝着,

身上混着花香与淡且香醇的酒味,被风吹着,轻轻拂了过来,就连我也有些醉醺醺的了。

他却像是越喝越来劲儿。

一种淡忧且漠然的情愫在他眉宇间悄然蔓延,令人心疼,令人怜悯不已。

或许是,月色太迷人。

或许是我也醉了。

居然撑着头,凑近了,悄然的问了一句,“义父,您今天是去拜坟么?为何满山遍野的草药中央会有一块荒凉的黄土?”

他愣了一下,

我知道闯大祸了,这不明白儿的告诉他我跟踪了他么……

“勺儿,你想听个故事么?”

他眼角下的朱砂痣闪烁著柔光,似乎是醉了,又像是清醒的。

“我有个相熟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

啊……

他望着我笑了,徐徐仰头,饮了一杯。

“对方有妻室一儿,可是他依旧飞蛾扑火,乃至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最终死得凄惨,葬于荒野,人烟稀少,只有花草相伴长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越来越虚浮,脸慢慢靠了过来,“我只是不懂……世人都说,芳华兽是至情之物,却为何偏偏得不到心中所爱。”

我转过头,

心怦然跳了起来。

芳华兽皆为雄兽,若爱上了有妻室的人,那岂不是此人也是个男子?

莫非,搞断袖……

难怪不被世人所接纳,这太震撼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那时那刻的芳华在清辉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的孤单,他徐徐站了起来,那身白衣被风吹得零乱飞舞,似乎只要一瞬间便会乘风而去。

“义父……”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子。半晌,只能哑着喉咙说,“您不一样,若谁待你不好,勺儿拼了命也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