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犹记少年时(第4/5页)

他哭笑不得,掐了烟揉她的头发,她的发质偏硬,摸上去有滑顺的手感:“你要求我戒的话,我肯定戒。”

她的要求只是:“尽量少抽,好不好?”

现在他一天差不多会抽半包烟,看着烟雾袅袅升起,他想起动身前妻子唐凌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情景,他清楚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肯给她机会开口,只有条不紊交代着公事。

当然,七年时间,除了春节探亲,他没主动提出过回来,而这一次,他有充足的理由:他父亲查出患有糖尿病,日益消瘦,身体虚弱,已经无力处理越来越繁杂的公司事务;他大哥以前在本地建筑市场惹上过大麻烦,好容易脱身后投资做起了建材代理生意,只能隐身幕后,不方便公然接手公司运作。

他自己也说不清,对于回来有没有期待。

这个四季分明、天气极端的城市,有着喧嚣的人流,杂乱没有章法的建筑,他的亲人,他家的产业和他爱过的女孩子。

他可以毫不皱眉地回来面对恶劣的天气、乱作一团的公司,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从此不见,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吧,他一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然而一想到回来,他的心有莫名的悸动,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讨论这个悸动。

过来以后,他潜心工作,每天按时与妻子通话,谈的仍然多半是工作。然后交换一个简单的相互关心。

“记得按时吃饭,别吃刺激性的食物。”唐凌林有慢性胃炎,他例行地提醒她。

她说的要多一些:“让爸爸安心休息,看中医调养,你不要把工作带回家,不要熬夜抽烟。”

这样相敬如宾,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回避,而唐凌林惊人的耐心让他更加不想面对某些事情。

天色渐暗,项新阳开车回到家,心底一沉,玄关处有一双黑色高跟鞋,他走进书房,唐凌林坐书桌前,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出神,听见他进来,她将椅子转过来,正对着他。

“你的笔记本没关。”她静静看着他,坦然地说。

七年多来,他只要一开电脑,就会隐身挂上这个QQ号。他按时续费交着两个相联QQ号码的会员费,从不跟人聊天,里面好友被他删得只剩一个了,可是那唯一的头像始终灰着,没有任何动静。

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待着什么,似乎只是一个习惯,跟喝某个地方出产的茶叶、听钢琴曲、让秘书订开放得并不持久的郁金香花摆在办公室一样,明知没有特别的意义,却舍不得断然放弃。

今天中午,他收发邮件时,看到头像突然亮起,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连续发过去四条对话,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再过一会,那个头像灰暗下去。

他再也坐不住,抓起钥匙出门开车,当然没顾上关笔记本。

“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我好去机场接你。”项新阳表情和她一样平静。

唐凌林笑了:“我想给自己的先生一个意外惊喜,不过很显然,被惊到的那个人是我。你刚才是去见她了吧。”

项新阳默然。

“当然,你肯定去了。我只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你这七年应该没跟她联系,她也没在QQ上给你回复,你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项新阳保持着沉默。

七年前他离开这个城市之前,特意去了湖畔小区,那时小区二期还在开发,一期只有不多的业主入住,十分冷清。他将联系方式留在了物业中介,告诉他们如果有郁金香苑那套房子挂牌出售的消息,马上与他联络。

隔上差不多半年时间,他会打电话回来问一下,物业中介工作人员换了好多拨,每次接电话的人都不同,有人试着向他推荐别的房子:“户型和您说的那个一模一样,离湖更近,位置还要好于郁金香苑,价格也公道。”

有人八卦:“这套房子的业主始终没来过,给她寄了业委会选举的资料,也没见她参加投票。”

有人好奇:“您说的这套房啊,我有印象,院子里的野草长得很深了,周围邻居都有意见,说有碍观瞻。可是私人地方,物业也不好擅自进去收拾。您认识业主吗?”

七年里,他每次只在春节回来,总会抽一点时间悄悄开车跑去小区,看看那个长年荒芜的院子,然后去寒风剌骨的湖边坐了好半天。

上个月他回来,在机场碰到高茹冰,她保持着对他的冷漠,只告诉他不要去打搅谢楠,他也并不生气,倒庆幸谢楠能始终有这么一个讲义气的好友。

他住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了那个小区物业电话,一个自称姓王的小伙子接听,告诉他:“我查了一下,您登记想买的那套房子,业主上个月已经装修入住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转手,如果有类似的房源,我会和您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