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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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教过你凡事待人留三分,喜怒不形于色,可你如今待别人一片不可言说的善意,待自己父亲倒是炉火纯青。”

谢远身量极高,既有儒生的俊挺,又有阁老的深沉,俯视之下,一双暗灰昏沉的瞳孔能让人颇感惊悸。

他不提还好,一提,明谨却是不慌,反而一改此前在谢明月等人面前的温和趣味,只淡漠稳重,“若有老师考较,学生当随时严正以待,这也是常理,难道父亲不满意吗?”

“若我要你听话,将可能威胁你的敌人铲除掉,你可听?”

明谨抿唇,“宴王?如果父亲这次未能成事,给女儿留了机会,他这般恶犬般的人物,女儿自会全力解决。”

“不是他,是谢之檩跟谢明月。”

谢远轻描淡写,明谨却面色微变,手指拧紧,道:“父亲若能把一双儿女视为敌人,那您的另一个女儿必然得有兔死狐悲之感,既有这样的认知,那凡事不走绝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这也是父亲您教我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她毫不掩饰“敌人”这个用词,也拒绝了对方的命令,仿佛无惧如此会伤了父女情分,只因这样的对话尺度于他们父女之间俨然还算温和的。

至少比起四年前的算。

“倒是有一番长姐拳拳爱护弟妹之心,既如此,为何又不顾大局,不怕来日另一种危险反扑,四年前执意要愚蠢行事——我说的是你私自派人救走言氏一家余孽。”

谢远所言,依旧平静深沉,没有波澜,而他盯着的嫡女,却是猛然抬头,那一双眸子平日里淡若清秋,欢喜时如春夏绚色,而愤怒时却如……像极了一个人。

谢远莫名失神,却也清楚听到后者克制了情绪后的一句话。

“我既做了放人的准备,自压得住他们,他们来日的报复至多也只到我跟前,绝不会给父亲带来任何麻烦,父亲不必担心。”

“担心?”谢远嗤笑了下,声音沙哑,却森然如刀。

“是你担心他们报复到你跟前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可一旦越过你到我这里,就必死无疑,所以你严密监控他们。”

明谨:“凡事看结果,过程不太重要,只要目的达成即可,这也是父亲教我的,所以父亲何必管女儿这般做的本因如何呢。”

她很冷淡,从头到尾都防着。

谢远更冷淡,从头到尾都在逼迫。

父女对视片刻,谢远收回目光,看着远方湖泊后的院落,那是明谨住着的地方,但不止一个地方。

他眉心紧蹙,严重森然,忽道:“那个地方不适合你,我让人安排了新院落,如果你愿意……”

明谨本来做好了自己父亲针对宴王或者言氏的事情逼迫到底的准备,却不想对方忽然来这么一句,她微皱眉,下意识看了自己的住处一眼。

“住习惯了,不用换了,不过如果父亲有需要,换了就是。”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四年前脾气挺大,如今倒是收敛了。”

谢远瞟她,也不知是满意自己女儿的转变,还是不满意。

恒国公心机深沉,举国皆知,因此明谨也不知他如今心态,只沉默片刻后,见谢远既不走,也没让自己走,不得不主动提及,“宴王毕竟是先帝疼宠的幺弟,血统高贵,宗室那边就不好过,父亲亲自插手,可是因为此人在朝堂上有所威胁?”

“一个先帝盛宠时都没有实权的王爷能有什么威胁。”

“具体因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谢远顾自双手负背离去,留下明谨表情复杂。

为了她吗?就为了宴王对她的觊觎,对她的轻辱,他就动了杀心?

这种事放在其他人家,但凡一个父亲的都可能做这样的事。

可他是谢远。

她是清楚,但这些年来,她自己变化也很大,又有所动摇,不敢确定。

她的父亲心思太深了,她不及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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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走进花园,沿着明谨来的路慢慢走着,如同之前明谨的探子小厮钻出来,谢远的暗卫钻出来亦是无声息的。

而这个人便是那个武功厉害的毕三。

“主君。”

谢远没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的月季花,“看紧宴王府的人。”

“是,绝不会让他们支援关在监察院的宴王。”

毕三说完就见谢远转头看他,且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折断了把玩的月季花,那一声脆响,他一惊,低下头,“属下错了。”

谢远倒没有职责他,只是淡淡道:“如果宴王府的人对外宣传些什么,解决掉。”

“是。”

后毕三离开,管家前来,谢远又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正好对上匆匆赶来的两个人,谢明月跟谢之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