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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黄昏,我从楼下过,我很想上来看看,看看今晚这房子会不会有人住?会住着谁?我就买了这花,我上来,就遇见你了。

你干吗不告诉那远方的男人一声你的心情,说你在想念他。我刚刚得到提醒,今天是七夕,中国传统的情人节啊。就算问个好,打个电话也是应该的么!

我想念他就得告诉他知道吗?还是让他安静着吧!她又恢复了那种自言自语的说话方式。

我面前的女子看上去分明固执,却也很有主张吧。尽管我不懂她的逻辑,但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于是就问,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把一束花插在这个房间里?假如这房子今晚并没有人住,你怎么办?

我就把花别在门口,然后走掉。那样,不管随后到来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年老还是年轻,今夜住在这房子里的人都将看到这样一束花,反正是情人节了,门口的一束花也合情合景。

我只好说,幸亏我预订了这房间,不然我就和你的花失之交臂了。

她站起来要走。我又一次不知道是该挽留她再坐一会儿呢,还是随她的便。就在我犹豫的片刻,女子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她回头冲着我说:祝福情人节快乐。

祝福情人节快乐。我跟着小声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为她打开,又合上。

我在情人节遇见了一个有点怪异却也美好的女子。我这样想,心中有一瞬间的感动。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古人这样感慨过了,但我想我遇见的这个女子心中也是有这句诗的。

寒冷的子宫

子安不吃槐花饭,尽管柯文是那么爱吃。一个被窝里的两个人,不爱同一样东西,这也不奇怪。

子安不爱槐花饭,直接的理由是槐花散发的气味让她联想到精液的气息,这让她反感。子安永远记得,她和柯文第一次做爱,就差点被那气息弄呕吐的尴尬,她惊讶那么洁净的柯文竟然会释放这样不洁的气息。子安觉得那气味就是横在她和柯文之间的障碍,难以逾越。她想,婚前要是试一试,她没准就不和柯文结婚了。

但是,别的男人呢?别的男人也是那种气味吗?

柯文在子安耳边喃喃,他说会好的!会好的子安!

往后再和子安亲近,柯文都要仔细清洁身体,他甚至在私处抹子安喜欢的那种带木香调的香水,但是没用,子安仍会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洗手间,然后,柯文的耳朵里就是那像秋雨淅沥连绵的花洒喷淋的水声。

你把自己洗得都可以去做祭品了。柯文有一次冲着洗手间大喊。他不确定子安听清楚了没有,洗手间的水声停了片刻,又再度响起。

柯文是一个凡事都不喜欢深究的简单的男人,正如他追求子安,因为子安是自己喜欢的,那子安到底是否喜欢自己呢?谁喜欢过子安?只要子安最后能嫁给他,他就满足,就觉得自己胜利了。这一次,当子安惊跳起来冲进洗手间,柯文真的觉得无趣和懊恼,但是,他睡着了,却又在子安的惊呼中清醒过来。子安说,你竟然不去清洗?你要我一晚上都笼罩在你的那种气味里?

哪种气味?天下女人有像你这样的吗?柯文不悦,但他太渴望睡觉了,他匆匆去了洗手间,再回来倒头就睡,睡得理直气壮。他用脊背告诉子安,你是不是太矫情了?

既然时间都不能治愈子安的病,那就算了,反正那病又不要人的命。柯文想。

槐花饭是柯文最喜欢吃的,但是,自从和子安结婚后,这种只有在自家厨房才能烹制出来的鲜美味道,在柯文的食谱里消失了,消失了多年后的这个五一节,却又注定出现在柯文面前。

这个五一节,柯文带子安去邻近的小城看姐姐,正是槐花鲜美的时节,姐姐亲自去山上采摘了槐花蕾,用心做了槐花饭招待柯文夫妇。

柯文在一盘槐花饭前的表情就像是当着妻子的面会见初恋情人,尴尬、紧张、兴奋、小心翼翼。

柯文有几分羞涩地把嘴凑到盘子上,吞了一小口,然后终于控制不住,不管不顾地把脸俯在那盘槐花饭上,左右开弓,直到一大盘槐花饭一粒不剩。

子安看得目瞪口呆,她甚至忘了弥漫整个屋子的淡淡槐花味。看见柯文眼里的贪婪,子安联想到饥饿的狼把羊压在身子底下,柯文的欢喜看在此刻的子安眼里近于可耻。

子安再看柯文姐姐,姐姐脸上那份因为柯文的满足而派生出的满足和幸福,叫子安嫉妒。她想,她这一生大概都不能在柯文那里种植出这样的一株奇葩。姐弟俩的亲情远胜于他们的爱情?柯文的口腹之美远胜于他们的床笫之欢?子安不由联想。

子安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双腿,不可阻挡地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