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本性淫

相重镜躺回棺材后,咬破指腹飞快在棺盖上重新画了一个繁琐的法阵——那是他看了整整六十年的阵法。

这些年他在梦里都想要破开石棺,但现在自由明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却又亲手将自己封了起来。

相重镜仰头看着眼前鲜红的法阵,血痕未干,一滴血摇摇欲坠,最终从阵法边缘流下,滴答一声落在他的脸颊上。

相重镜突然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似乎是连最简单的阵法都不会的。

三门每隔三年都会让年轻弟子聚集一起论道上课,相重镜性子太独,一门心思只知练剑,除了晋楚龄和宿蚕声外,几乎不与人交谈。

晋楚龄法阵天赋堪称一绝,少年意气风发,经常得意地向相重镜炫耀。

相重镜脾气很好,总是温声称赞他,不会让他有一丁点不快。

相重镜努力学了半年,但连最简单的阵法都记不住,晋楚龄被捧得太高,越发觉得相重镜这种只知道练剑的呆子配不上自己,明里暗里用小可怜的模样有意无意地说出诛心的话。

“相哥哥已经很努力了,是这阵法太难了!”

“那个宿蚕声呀,真是个废物,这种法阵都学不会,还要我教第二遍……哥哥不要生气,我没有说哥哥不好的意思!”

“哥哥我们不学了,你只管练剑便是,师尊若是问起阿龄会帮你遮掩过去的。”

遮掩什么?

遮掩相重镜是个废物的事实吗?

晋楚龄不知道当时听到自己杀人不见血的话时,相重镜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六十年后的今日,当年连最简单的阵法都不会的相重镜,却在一瞬间画出他亲手做出来的最顶级法阵时,自己内心的悔意仿佛狂风暴雨中的巨浪,一层一层地袭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溺死在波涛中。

棺盖阖上的刹那,晋楚龄的眸瞳瞬间浮现一抹猩红。

相重镜安详地躺在棺底,闭着眼睛打算等死。

顾从絮的嘲讽中传来:“你就什么都不做?”

相重镜闭着眼睛,懒懒道:“换了我年轻的时候,早就一剑把他们狗头给削了。”

顾从絮意有所指:“你现在也可以,只要你将身体给我,外面那些人,我能一口吞三个。”

在外面饶有兴致看着晋楚龄破阵的宋有秋突然打了个寒战。

相重镜笑了起来:“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在你手里不都一样吗?我这个人最讨厌做选择,还是顺其自然得好。万一那两人还有点良心,不想杀我呢?”

顾从絮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相重镜想了想,六十年前这两人封印自己时可是没留一丝情面,六十年后就算再深厚的感情也该被岁月磨没了,那就更没可能了。

“行吧。”相重镜道,“那咱们就一起等死吧。”

顾从絮:“……”

顾从絮没想到相重镜骨头这么硬,宁愿死也不愿将身体让出来,他犹豫许久,才咬着牙从唇缝里飘出来一句:“我能助你脱困,也可以不夺舍你,但你必须给我报酬。”

相重镜等得就是他这句,但面上还是一副看破红尘早死早超生的架势,他懒洋洋道:“我身上最值钱的应该就是灯漏了,你要吗?”

顾从絮还没说话,相重镜又“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抚唇,暧昧笑着道:“据说龙本性淫,你若是要我以身相许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从絮:“……”

顾从絮脸都黑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骂人的话,但龙涉世未深,连脏话都是从相重镜口中耳濡目染学来的,最后想了半天,才冷声道:“龌龊!”

相重镜被骂,反而笑了出声。

“三更,你真是条可爱的龙。”相重镜夸赞他,“我若出了秘境和晋楚龄解除婚约后,会考虑考虑和你结为道侣的。”

顾从絮说不过他,只能冷笑一声表明你想得美。

相重镜插科打诨了一番后,顾从絮差点忘记正事,还是头顶棺盖法阵被层层破开的声音提醒了他。

见外面的人马上破棺而入,相重镜竟然还枕着手盯着棺盖上的法阵出神,看起来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架势。

他不在乎,顾从絮却在乎。

恶龙再也管不了其他,疾声道:“我救你,你给我一只手。”

相重镜睁开眸,羽睫一眨,那浓密如鸦羽的长睫几乎能将眼底的阴影遮住,他笑着道:“要我的手干嘛啊?当猪蹄啃吗?”

顾从絮:“……”

石棺外,晋楚龄竖瞳猩红,脸上已没了故作出来的楚楚可怜,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成年人的身形,宽大的手掌紧紧按在石棺上,用尽所有灵力将那血染的阵法一一破开。

宿蚕声厉声道:“你要杀了他吗?!”

“他不见我。”晋楚龄脸上浮现不知是魔纹还是妖印的痕迹,眸瞳猩红仿佛要滴血,他声音低沉,阴鸷道,“他怎么能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