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韫是在夜色浓郁的时候,回到储秀宫的。

珍贵妃特意吩咐人用她的仪仗抬着周韫回去,仪仗刚走,茯苓脸色不好地走进来,附在珍贵妃耳边说了句什么。

倏地,珍贵妃轻蹙眉梢,她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周韫不知晓雎椒殿发生的事,她回到储秀宫时,就看见平日里伺候她那间屋子的小宫女焦急地候在宫门口。

她有些纳闷:“怎在这儿候着?”

小宫女见到她,连忙走过来:“周小主,您可算回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顾小主出事了!”

周韫脸色突兀一变,不顾脚上的伤,立刻推门进去。

院子内的喧闹声顿时停下,众人侧头看向门口,有几人脸色稍变,顾妍被围在中间,看见她时,眸色微亮,随后又黯淡下来。

周韫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险些气得失态。

她没想到,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就会闹出事端来。

周韫抬眸望去,就瞥见她住的厢房房门敞开,她的床榻被翻得七零八落,若只是如此,念着选秀期间,她许是不会生这般大的气。

可是,周韫看向顾妍,不解地喊了句:“顾姐姐?”

顾妍对她勉强勾了下唇角,遂后不着痕迹地对她摇了摇头。

示意她莫要管此事。

周韫只当作没看见,刚才小宫女已经三言两语和她大致说了发生了何事,张华裳的丢了只玉镯,最后从顾姐姐身上搜了出来。

有人说,看见顾姐姐是从她床榻上拿起的玉镯。

但顾姐姐矢口否认。

对此,周韫自是信那人的。

若不然,被翻得乱糟糟的床铺,又怎会是她的?

更何况,周姐姐身为国公府的嫡孙女,见过的好物不止几许,会贪张氏一个破镯子?

若是任由这般下去,顾姐姐定然会背着盗窃的罪名出宫去。

落选无甚,但若从宫中背了盗窃的罪名,顾姐姐才是一辈子都毁了。

偏生这时,周韫听见张华裳不紧不慢地说:“若这玉镯是我的,顾姑娘喜欢,我送于顾姑娘也不说旁话,可这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刚赏的,倒叫我也不好作主了。”

周韫抿紧唇瓣,一旦涉及到宫中的几位主子,此事自然不好掰扯。

“顾姐姐莫非会贪你一个镯子不成,你当国公府是甚破落地?”

听见国公府几字,张华裳眸色轻闪,遂后,她摇头说:“周姑娘可莫要拿国公府压我,我何尝想为难顾姑娘,可玉镯从顾姑娘身上搜出,人证物证皆在,周姑娘的这番话,未免有些仗势欺人了。”

她话音甫落,就有人插话说:“国公府富贵不假,可……”

话音未尽,那人掩了掩唇,眉眼间划过些许不屑。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直接插到顾妍心上,一招致命。

刹那间,她脸上血色尽失,身子轻轻一颤,不堪受辱地偏过头去。

当下,周韫心疼得无以复加,自两年前,顾大人夫妇身亡,顾二爷成了世子,顾妍在府中、京中的处境就一落千丈。

曾对顾妍恭敬有加的众人,如今也可肆意言语轻贱她了。

两年前,顾姐姐处处护着她,如今,她自是也见不得顾姐姐受了委屈,她厉色看向那说话的人:

“顾大人夫妇为国殉职,他膝下独女倒是由着你欺辱了,待明日我到姑姑宫中,若见到了圣上,必将杨姑娘的话禀于圣耳!”

杨芸脸色微白,连忙冲周韫服了服身子:“周姐姐说得何话,我心中是敬着顾大人的,怎会欺辱顾姑娘,周姐姐莫要误会。”

话虽如此说着,但她心中却暗恨周韫只会仗势欺人。

曾经仗着顾妍的势,如今入了宫,仗着她姑姑是贵妃娘娘,处处得理不饶人。

周韫扶着顾妍,顿时察觉到她手心的细汗,她眸子微湿,知晓她即使搬出了姑姑,今日也帮不了顾姐姐了。

张华裳的那句人证物证皆在,她根本无法辩解,说得再多,恐就要坐实了仗势欺人这罪名了。

她捏紧了顾妍的手,催促她:“顾姐姐,你说话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华裳温婉地笑着,显然也是在等顾妍开口。

然而,顾妍只是冷冷看了张华裳一眼,闭口不言。

——

厢房内,顾妍正在收拾包裹,周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色忽白忽冷。

许久,她说:“顾姐姐,你适才怎得一句话也不说?”

顾妍只消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难免的,她心中轻叹。

自从家中生变,短短时间内,她就尝到何为世故炎凉,只有眼前这人,还待她一如往日。

她不由得低声劝慰:“韫儿,你别想太多,这般也好,我本就不适合皇家。”

说到这儿,顾妍眸色轻闪,没再往下说,进宫选秀本就非她所愿,初选时,她就极尽低调,可依旧是过了初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