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带雾浓(五)

桃花带雾浓(五)

陶鹿瞪着叶深, 脸有点红,为自己刚刚的彪悍, 然而气势不减,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么?”

你是我的。

叶深悠然架着方向盘,淡声道:“现在还不是。”

陶鹿一噎。

他的否认叫她生气,但是那个“还”字却又安抚了她。

陶鹿哀叹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哥哥这么会应对她——叫她连发火都发不出。

“所以,多加练习,嗯?”叶深瞥了她一眼,似是揶揄, 似是认真。

陶鹿手攥着安全带, 昂着下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练习的。”顿了顿, 忽然改了口风, “我本来是要好好练习的,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我也要去参见那个主播比赛, 拿第一!”

叶深轻笑道:“别闹。”

陶鹿越发认真起来, “真的啊!反正我有直播的号,还有不少粉丝,最后大不了坑一把陆明烨和邱全胜,拿个第一又不是难。”

听到邱全胜的名字,叶深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和邱全胜很熟?”

“不熟。”陶鹿嗤嗤笑, “就是他人傻钱多,给我骗了一次。”

叶深没再说话。

陶鹿歪头看着他,忽然福至心灵,“哇,叶哥哥你不是吃醋了吧?”

还真不是。

叶深仍是安静开车。

陶鹿又嗤嗤笑起来,“是不是呀?”

叶深淡声道:“你不要跟他来往太多。”

“哦……”陶鹿尾音上扬,拐了十七八个褶,每个褶里都透着得意,“不要跟他来往太多呀?”

叶深瞥了她一眼,无奈道:“骗了别人,很得意么?”

陶鹿上半身晃来晃去,“叶哥哥要给我上思想道德课么?”

“会吃大亏的。”叶深仍是淡淡的,告诉女孩的都是好的道理。

陶鹿也不在意,就道:“反正久以前我直播的时候,坑了他一次,但那也是他自己傻。再说了,我后来说把他打赏还回去,是他觉得有损颜面,不肯要的。”

“多少?”叶深随意道:“我帮你还回去。”

陶鹿眨眨眼睛,忽然道:“可是这样,不就算是我占叶哥哥便宜了么?”

叶深抿唇。

“所以是骗别人不可以,但是占叶哥哥的便宜,就没关系么?”

叶深无奈,笑着叹道:“没关系。”

陶鹿咯咯笑起来,细白的手指伸出去,像游走的螃蟹钳子那样,接近叶深的侧脸。她笑着道:“占便宜,意思可是很多的——都没关系么?”

叶深瞥了她一眼。

车子停到了颐园甬道外,叶深下车。

陶鹿的手指扑了个空,她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跟在叶深后面,走入了颐园。

眼前是熟悉的青石板甬道里,清晨熹微的光中,道旁零散摆着几处小摊。与陶鹿第一次来这里所见几无差别。只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下午,那会儿有一群小孩子围在棉花糖机旁,笑着闹着等着。

这会儿棉花糖机旁边,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还在,正把一勺白糖放入快速旋转的棉花糖机中,绕着机器壁,一层层白白“丝绸线”缠绕着小木棒,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团雪白蓬松的棉花糖。

叶深见陶鹿望的方向,问道:“要?”

陶鹿摇摇头,摸摸肚子,“要控制糖分摄入呢。”

叶深“嗯”了一声,见她面色不舍,有点好笑,安慰道:“等比赛结束了再吃。”

陶鹿点头,又摇头,想说什么,看叶深已经推开了颐园内侧的门,便跟了上去。

一进园子里,跟外面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氛围迥然有别。

园门内两口大瓮,久经岁月洗刷,已经磨得瞧不出原来的底色,里面躺着两池睡莲,陶鹿初来的时候,还在初夏时节含苞待放,如今已经盛放,碗口大的花,肆意绽放。

陶鹿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叹了一声,“我有点舍不得。”

“嗯?”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呢。”

叶深蹙眉,顿住脚步,垂眸看她,“舍不得什么?”

陶鹿也说不清楚,见两侧竹木雅致,而又有活泉汩汩,生于亭畔。她此前来颐园十一次,加上这次是第十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整座颐园,就像是她的一座空寂的树洞。

她在这里,一层一层褪下坚硬的铠甲,一点一点袒露出柔嫩的腹部。

这是她重新生长的地方,就像是蜕皮的蛇。

叶深见她不答,敛容,又问了一遍,“舍不得什么?”

陶鹿也叫不上来,含糊道:“就……都舍不得啊。”

叶深垂眸看着她,脸色一寒。

陶鹿察觉气氛不对,抬眼看他,“怎么啦?”

叶深别过头去,“没什么。”

陶鹿“哦”了一声,没有再问,眼看着内院深处,水磨方砖上,温瑞生从廊前躺椅上款款起身相迎,犹如初次相见时那样。他穿着一袭古拙玉色长衫,千层底布鞋,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