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真公主(零)

凌晨一点的公安局里灯火通明, 外面警车顶灯的红光一圈一圈闪进室内,映在女孩白皙的小脸上, 透出几分危险神秘。

叶深站在大厅入口, 第一眼就望见了坐在灰白色墙壁前长椅上的女孩。她穿着背带热裤,露出的小腿上全是红色划痕,双手垂在膝间、软软地捧着纸杯,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纸杯在她手中歪斜,眼看里面的水就要倾泻到她腿上。

叶深快步走过去,伸手按住了纸杯——女孩的手猛地一缩,像是受了惊吓, 仰头望见他, 警惕的目光一怔,化作了笑意。

“叶哥哥!”陶鹿脆生生笑道, 若不是此刻腿软, 多半还会跳起来,她拍了拍自己右边的空位, 热情招呼, “坐呀。”跟她在电话里发抖欲哭的模样, 简直像是两个人。

叶深研判地端详着她,扫了一眼她布满红痕的小腿,“怎么弄的?”

陶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想了想,道:“大约是给麦子划的吧……”

“麦子?”

“嗯呐, 我陪苏果去试戏,结果没想到那个送我们的学长居心不轨,车开到郊区麦地里……”

叶深这才注意到,陶鹿身旁还坐了个年纪相仿的短发女孩。

“幸好我们两个厉害,打了他个落花流水,还抢了他的车,我开的车哦!”陶鹿举起小手,在叶深眼前晃了晃,吹嘘自己厉害,“车没白学吧?”

女孩手心一道淤紫,触目惊心。

叶深蹙眉。

他截断女孩跑偏的话题,道:“然后你们就开车来了警察局?”

陶鹿吐吐舌头,翘脚道:“是哦,那个人渣最后被我一暖水壶拍在脑袋上,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儿……我就来自首啦。”

她故意说得热闹轻松,然而犹自红肿的眼睛和还瑟缩着的同伴,无不明示着这场变故有多骇人。

叶深垂眸看她,清冷道:“胆子真大。”

陶鹿一喜,以为在夸她,笑道:“是吧?我胆子挺大的吧?”

“什么人的车都敢上。”

陶鹿一噎,委屈道:“那谁能想到嘛!好端端的一个学长,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还是学生会副主席,不管老师同学喜欢他,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对他赞不绝口……”

叶深轻讽道:“才认识几天,就知道性格不错了?”

陶鹿辩不过他,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以表反抗,“十四天。”

两周。

才分开两周,这小姑娘就差点搞出命案来。

叶深咬住后槽牙,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把训导的话生生压下去,叫住一位路过的警察,“请问有医护人员吗?给她们处理下伤处。”他指了指陶鹿还在渗血的小腿。

医护人员很快拎着医药箱来了。

消毒药水涂上伤口,疼得陶鹿龇牙咧嘴、鬼哭狼嚎。

叶深听不下去了,打算去问下案情进展,刚起身就被陶鹿扯住了袖子。

他摆了摆帽檐,“嗯?”

陶鹿仰脸望着他,一边嘴里嘶嘶喊痛,一边手上比划着,“叶哥哥,我想吃抹茶味的冰激凌。”

这会儿还惦记着吃,也是份能耐。

“叶哥哥?”

“等着。”

深夜的公安局大厅里,靠近玻璃门的棕色长椅上,陶鹿小口小口舔着浅绿色的冰激凌,两条小腿被药水染成黄紫相间、一刻不停地晃来晃去,若是换个场景,说是在游乐场也有人信。

“不能通知学校。”陶鹿边吃边道:“告诉学校,苏果就完蛋啦。学校大三之前的学生不许接戏,而且这事儿要是报道出来,学校名誉多受损呀?那能让苏果好过么?”

叶深安静听着,她向来是年纪不大、于世情现实却犀利。

“再说了,这事儿那人渣能定罪就定罪,要是法律都判不了他,学校更不会对他怎么样,多半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像XX影视学校导师性、侵女学生那事儿一样——当时微博上面闹得多火呀,现在不也没下文了么?”她专心致志要把冰激凌的尖儿舔平。

苏果在一旁怔怔听着,至此才颤声道:“谢谢你。”

“谢我干嘛?”陶鹿看看冰激凌,出于礼貌,让了一下,“你要吃么?”谁能想到叶深这么实诚啊,就只买了一支冰激凌。

苏果摇头,轻声道:“其实通知学校对你没影响的,只是因为我……”

只有苏果才是真的不能触怒校方。

陶鹿大大咧咧道:“我嫌麻烦嘛!”她耸耸肩膀,“更何况那人渣不是还没实施犯罪事实么?就被咱俩干翻在地了!我还怕他倒过来告我故意伤害呢!”

陶鹿真觉得自己乌鸦嘴。

很快,负责陶鹿案件的廖警官走过来,“我们在六里庄麦田里找到了犯罪嫌疑人蒋怀仁,已经送到医院。据他说,只是好心送你们去试戏,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打了他还抢车走人。他目前在医院接受治疗,说是不会起诉你们,愿意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