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他说着又喝了口汤,俊秀五官被腾起的白烟笼罩,看不清神色:

“芜城地处边界,你们一直往北,能见到一堵环形高墙。那是为了抵御魔气而设下的结界,要是那玩意儿破了,不出一柱香的功夫,芜城必定尸横遍野。”

裴渡听见谢镜辞应了声:“这样啊。”

他不动声色,往上微微抬起眼,余光落在她脸上。

冬日森寒,芜城尽是白蒙蒙的霜雪与寒气,谢镜辞穿得很薄,全靠灵力御寒,在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唯有鼻尖泛着浅浅的红。

裴渡想起在天演道武馆里,她轻轻抓住他手臂时的模样。

他从没料到谢镜辞会说出那种话。

谢小姐向来自尊心极强,要让她承认倾慕某人而不得,简直和登天一样难。

然而她就是用这种方式一步步靠近,在他跌入泥潭之际,维护他所剩无几、被无数人嘲弄践踏的自尊。

忽然谢镜辞掀起眼皮,目光恰好与他在半空相撞。

她有些困惑地挑起眉。

裴渡脊背一僵,匆忙移开视线。

“对了。”

谢镜辞只当是个巧合,并未多加在意,很快转了视线去看莫霄阳:“你知道付潮生吗?”

付潮生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当时她向周馆主打听消息,却被莫霄阳陡然打断,这会儿突然想起,心里难免很是在意。

“付潮生?他失踪很多年了吧?”

少年挠挠头:“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师父曾经的朋友,后来莫名其妙不见了。”

“莫名其妙?”

“对啊,就在某天砰地一下人间蒸发,怎么也找不见他。很多人说,他是离开鬼域去往外界了。”

莫霄阳说着一顿,压低声音:“关于这件事儿,坊间好像流传过一个故事。”

他说得抑扬顿挫,如今把音调一压,气氛烘托到了极点,能与《鬼域生死斗》比上一比。

谢镜辞好奇心更盛,也跟着把音量压低:“什么故事?”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既然鬼域十五年一开,为什么我们不去外界,偏偏要龟缩在这里?”

她果然闻言皱了眉,莫霄阳嘿嘿一笑:“鬼域里的魔气虽能增进修为,但我们常年生活于此,早就对它形成了依赖,跟上瘾一样,没办法离开。”

所以在鬼域里,灵石才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石头——几乎没有人能去往外界。

“至于摆脱这种瘾症的法子,被城镇里的各大掌权者私藏。他们都是修为极高的大能,个个在元婴以上,平民百姓就算想抢,那也是有心无力。”

他说着喝了口水,眸光一沉:“芜城由魔修江屠管辖,传闻十五年前,付潮生曾向芜城百姓做出承诺,欲要将其刺杀。”

谢镜辞心口一紧。

“江屠统领三座大城,其中芜城最为偏僻。他很少亲自来到此地,只有在鬼门开启的时候,会特意前来巡城。”

莫霄阳打了个响指:“付潮生就是抓住他独自巡城的机会,提刀出了房屋,可自那之后,就渺无音讯了。”

裴渡迟疑出声:“他会不会战死了?”

“真要战死,那就好了。”

莫霄阳摇头:“那夜之后,江屠本人亲口发话,称他与付潮生一番缠斗,在占据上风之时生出爱才之心,于是给了后者两个选择:要么冒着必死的风险继续打,要么服下瘾症的解药离开鬼域,永不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没有战死,那付潮生必然选择了第二条路。

“可是,”谢镜辞想不明白,“我见过付潮生一面,总觉得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而且话本里说了,当年大战绮罗妖的时候——”

话没说完,就听莫霄阳噗嗤笑出声。

这笑毫无征兆,她挑眉一望:“怎么了?”

“你这句话,居然和我师父某日醉酒讲出的言语一模一样。”

他耸耸肩:“他那天喝多了,扯着我的衣袖说,付潮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当年大战绮罗妖,他为救下三个小孩,差点献出自己的命。十五年前的事情,必有隐情。”

对吧对吧!必有隐情啊!

谢镜辞双眼发亮,却听莫霄阳话锋一转:“但其实吧,芜城人也都不信江屠的那番话,在付潮生失踪后,特意展开了搜魂术。”

谢镜辞笑意滞住:“……没找到?”

“对啊,没找到。”

他叹了口气:“付潮生的神识不存在于鬼域里的任何一处地方,因而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他背弃诺言,独自去了外面。”

谢镜辞有些苦恼地敲敲脑袋。

但这说不通。

鬼域里的人对此一无所知,她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修真界中从未流传过“付潮生”这个名字。

以他的性情与修为,怎么可能平庸无名地了却残生。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如今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咱们还是来夸夸谢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