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双更合一】(第4/5页)

“都是吃一家饭长大的兄弟,哪有谁比谁差的?”

“你是如何联络人手,如何做的手脚,甚至付了多少钱,辗转安排了多少道关系,他早已查明,握在手中,也将此事告诉了二伯母。”

“她胡说!”

明黛合上供词,笑了一下。

天边隐隐泛起白光,明黛看着那道光

“或许二伯母是心有不甘,觉得既要定罪,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进去。”

“大虞律杀人案追诉期有十五年。秦晁离家,而今弱冠。满打满算,也没到十五年。”

荒野灯火已熄,明黛于天光之下走向秦鼎通,居高临下睥睨他。

“真相为何,自有定论。”

秦鼎通还想说什么,明黛先于他开口:“其实,倘若大伯当日没有一时气恼将二伯母母女抓回来送进牢狱,她们未必会闹个鱼死网破。”

她微微倾身,“大伯从来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二房如此,对三房,也是如此。”

“你以为,我为何找你?”

“我早说了,这不是迁怒。因为你,本就是一切恶念的开始。”

秦鼎通一家四口被衙差带走时,秦鼎通早已无心想什么茶庄的案子。

杀人案,远比欺诈案更严重。

魏氏早已泣不成声,秦镇宁和秦明玉皆已崩溃。

秦镇宁恶狠狠地盯着明黛:“你是故意的……你根本没打算放过我父亲!”

“你们手段卑鄙恶毒,一样会有报应!”

明黛平静的看着他:“刚有希望,又立刻绝望的滋味,有人比你们尝过更多回。”

她笑起来:“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故意的。叫你们也尝尝罢了。”

“至于报应……”

“我公爹被害时,应当也这么想。”

秦家人的镣铐声渐渐远去,望江山后,有朝阳升起。

明黛走到楠木棺材前,看着里面一捧一捧堆起来的泥土,轻声开口,似在同谁低语。

“这里每一捧,或许没有虔诚的忏悔,也没有不该当初的懊悔。”

“但这里有恐惧,有妥协,有你们当初经历这一切时品尝过的滋味。”

“以及——”

明黛最后抽出一物,是一卷手抄《诗经》,许多字迹都已看不清。

像是一颗颗眼泪落在上头晕开的。

县城那方小院,藏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的全都是手抄的书册。

秦心说,秦晁好逸恶劳,卖了田,也卖了母亲的书。

但其实,他没有卖书,只是换了一处珍藏。

箱子没有上锁,每一册都起了毛边,是他时常翻读所致。

或许,在过去的很多个日夜里,他都这样悄悄翻开母亲的手抄本,无声痛哭。

扬水畔回来的那夜,她无意间发现,偷偷取走一卷。

“——秦晁对你的思念和愧疚。”

明黛将它放进棺中。

……

朝阳灿烂,一半披在望江山上,一半铺在岐水面上。

山风清朗,水波粼粼。

都不及她在心中擦出的一点星火,转眼燎成一片,照亮人心中全部的黑暗。

脸上格外的凉,干了的泪痕,很快又淌过新的。

视线隔着水光,镀上朝阳,眼前的画面,忽然在一片明亮中晕开。

秦晁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衣衫褴褛的小小少年,用毫无章法的拳脚去对抗那些有备而来的欺辱。

他曾努力争取所有的机会,却在一次次自以为有希望时,遭遇绝望。

这世上的恶意太多,他护不住自己,但一定要护住母亲。

抱着母亲的骨灰罐登上望江山时,他不慎摔跤,撒出了骨灰。

他不想的,可他太疼了。

疼到每走一步,四肢百骸都勾连扯痛。

他忽而像发了疯,抓起坛中骨灰洒出去。

让你们撬!让你们毁!现在满山都是,你们来毁啊!来啊!

一时冲动后,他又后悔了。他失声痛哭,跪在地上想要把它们捧回来。

可他捡不回来了。

他变得又凶又冷,永远用最大的恶意揣度身边人的动机。

他从不后悔,且总能为自己的决定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坚定走下去。

然而,也只有他知道,无人窥见的午夜梦回,藏在心中的小小少年,曾抱着手求遍诸天神佛,诉说心中稚嫩可笑的心愿

他想被人不讲道理的偏爱袒护,永远不被欺负。

若神灵应允,他会做一个最好的孩子,不做坏事,不存恶念。

等他有了能力,便去帮更多人。

然而,很多年过去,没人在乎他会不会成为最好的孩子,是否不做坏事,不存恶念。

也没有人对他不问缘由的偏爱袒护,让他不受欺负。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经受的一切还回去。

可真正到了最后,却并未给出心心念念期盼的迎头痛击。

他一如既往为自己找了理由,人要向前看,想成大事,不该拘泥于小家情仇。